徐州行在。 对着金铉、堵胤锡,崇祯说道:“总之,归德府、开封府乃至整个河南的缙绅,甚至于北方所有缙绅,大明已然无法争取。” 堵胤锡和金铉闻言都是神情变凝重。 从一开始,堵胤锡就看出这是柄双刃剑。 追责北方与流贼有勾连的缙绅,并褫夺他们的土地拿来发卖,此举固然可以筹集到天量的银子,从而大大缓解大明朝廷的国用短缺,然而这么做的连带后果也是极为严重,就是必然会招致北方整个缙绅群体的敌视。 而且还是那种没有任何调和余地的敌视。 换句话说,届时大明要面对的敌人将不只是建奴。 如果只是扼守黄淮防线,与建奴隔河而治,那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黄河以南的缙绅群体的利益并未受损,面对凶残的建奴,江南缙绅必然会全力以赴支持朝廷坚守黄淮防线。 但是将来北伐之时,难度就会成倍的增加。 既便如此,堵胤锡和金铉仍认为此事没错,因为大明没得选。 不这么做,大明就连边军的饷银都发不出,更不会有一粒粮食能拿来招募乡勇,没有边军和乡勇坚守黄淮防线,大明拿什么阻挡建奴? 当下堵胤锡叹息道:“圣上也不必为此愧疚,凡事有得必有失,为了筹集饷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崇祯却一摆手说道:“朕说这些并不是愧疚。” 不是愧疚?堵胤锡和金铉愣了下,什么意思? 崇祯说道:“朕想要跟你们说的是,整个北方,不,整个天下除了缙绅士民外,还有工匠商贾以及农民等庶民。” “咦?”堵胤锡和金铉隐约感觉到抓住了什么。 但是两人仔细一想,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抓住。 崇祯冷哼一声又道:“之前十七年,朕对北方士民是百般讨好,既便是流贼已经打到了京师,内帑已经连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朕也从不曾逼迫他们捐输,可最终又如何?最后朕险些吊死煤山,险些把祖宗江山都丢掉!” “也正是煤山之劫,才让朕真正明白过来。” “唐太宗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所说的水,并非单指士民,而是包括工匠商贾及农民在内的庶民,而且庶民的重要性甚至还超过士民!” “平常时,庶民似乎毫无攻击性,面对苛政不公只会逆来顺受。” “可是一旦真的被逼急了,庶民所能崩发出的能量就远超士民,其破坏性和攻击性也要远远超过士民!” “因为双方的数量根本不在一个位面。” “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人为什么能成事?” “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亿兆庶民在支持。” “所以说,朕的国策也该改改了,不能一味讨好士民。” “既然北方士民已然视朕为寇仇,视大明朝廷为寇仇,那么朕也就没有必要挽回,朕就索性撇开他们,争取北方的亿兆庶民,朕要在北方均田亩!” 到了这里,崇祯将要在未来推行的基本国策其实也已经呼之欲出。 崇祯的国策用两句话来概括就是:在黄河以南地区推行讨好缙绅及文官集团、大力扶持工商业的政策,在黄河以北地区则铁腕打击缙绅及士人集团,推行均田亩的政策,籍此争取广大庶民支持! 不必讳言,此举绝对是一步好棋。 到了明末,最大的一个死节就是士民和庶民的利益再也无法兼顾。 大明朝廷选择了保证士民的利益,对庶民采取最残酷的压榨政策,结果就是,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的打击下,大明灭亡了。 那么保证庶民利益,残酷打击士民行不能? 答桉是不行,因为李自成的起义军就是这么做的,可最终因为这一做法招致北方地主缙绅的疯狂反扑,最终让建奴捡了便宜。 所以说大明朝廷也采取这一做法,只会亡得更快。 这基本上就是一道无解的送命题,但是现在却让崇祯解出来了。 崇祯的解决方桉就是搞南北分治,南方讨好士民,北方则全力争取庶民支持。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既能稳住南方基本盘,又能争取北方民心,说白了这其实就是明朝版的一国两制。 “这是搞南北分治?!” 堵胤锡和金铉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一声惊雷。 两人虽然也是士民中的一员,但是考虑问题的角度却已经跳出本身所在阶层,两人都能站在大明朝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在此之前,他们其实也曾想解决这道难题。 但是最终,两人却都没有想到合适的方桉。 可是今天,这道难题居然让圣上给解开了? 听完崇祯的解答后,两人有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有谁规定大明朝廷就一定非得采取全国统一的国策呢? 为什么就不能南方一套国策,在北方则采取另外一套国策呢? 这样一来,所有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法子简直绝了! 想到这里,堵胤锡和金铉不由得对崇祯生出一等崇敬的心思。 当初决定追责北方缙绅没收土地并拿到南京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