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绵县的城门在一声鸡啼中大开,冬日天亮得慢,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才渐有人烟,渐有声色,纷雪依旧。 在北城门外的街市上,一个棚子内坐有崔一毫三人,这三个昨日忙碌奔波一天,夜里也不怎么休息,到了今早朱盈袖已经吃了两大碗面,即便如此,也不忘记有事在身,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他们昨日依照郭昊的路线,抄近路到达福绵县时,天已经漆黑漆黑,若非有郭昊的私章手书,还进不了城。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江春儿与徐青寄,不过这两人现在不知在哪个地方蹲着。 唯有这俩不在的这个空档,朱盈袖才敢稍微嚼舌根,压低声音:“北军里还有个小霍将军,是不是也和这位江姐姐一样冷酷?” 那江春儿是真美人,就是阴沉寡言,看着很不好相处,但是昨日简单介绍时,江春儿说认得她的师姐何白薇,甚至还跟孟升节的师兄段恪打过,一下子就觉得拉近了一点点小小小小的距离。 崔一毫想了一下:“没准,你想想,小霍将军自还小随军。” 孟升节认同点点头。 朱盈袖恍然,咂咂嘴:“好生威风啊……不过,遇上温文儒雅的徐师兄,也得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呀,对不对?” 此时,朱盈袖口中这位阴沉寡言的江姐姐正骂骂咧咧,她睡了一觉过后似乎终于醒神,逮着徐青寄把小萌一个人丢在客栈这件事骂,虽然她也知道还有一个卫确需要照顾,但就是要发泄一下内心担忧。特别是,徐青寄说若是发现凶手,让他单独拿来练练手,她就恨不得当场把他的头拧下来,但又不能,她才不要让徐青寄知道她那点小心思,鬼知道有多矛盾多别扭。 也就两年多不见,这玩意儿咋这么虎呢…… 温文儒雅的徐师兄也不满了,挨骂得莫名其妙,一边盯着路面一边道:“他又不是小姑娘,我十二的时候,能把你从曲江里捞出来。” 这该死的、不堪回首的过往,还有突如其来的胜负欲。 幼稚! “我还得夸你了是不是?我谢谢你。”江春儿环抱双臂靠在拐角墙上,背对徐青寄看向街道,一副拒不听的模样。 徐青寄瞥了眼前这颗后脑勺,克制手痒想要敲下去的冲动,决定不跟这冤家叭叭,吃饱了骂娘,德性! 今日的城门盘查甚严,江春儿遥遥看守卫们搜身盘问。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崔一毫三人,他们看似放松,但眼里的探寻不加掩饰,身上的气息也不曾收敛,精准落在每一个进城人的身上,那架势,一瞧就知道是有目的坐在这的。 冬日萧条,来往行人无几,大多数人匆匆赶路,根本不会太注意崔一毫三人,而这时,有一位老者背着个孩子在湿滑的雪地上蹒跚欲跌,在棚子跟前小心翼翼颠了颠背上的孩子,又差点滑倒,几息之后才稳住身形继续前行。 徐青寄切切实实看到老者的面部朝崔一毫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移了一下,耳朵微动。 他食指在江春儿手背上点了点,江春儿身子微震,开始打量起老者。 和许多穷苦老者一样,他身形消瘦,衣着单薄,戴着一顶破洞毡帽,长巾遮住大半张脸,花白头发散出几缕挡住双眼,而背上的孩子却穿着大人的衣裳。 徐青寄以崔一毫为饵,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见到他们三人的神情,其余人等都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好掩藏气息,人多反而还会在对方的预料之内,而预料之外才会生疑,才会有细微的变化。 看谁先沉不住气。 江春儿右手缓缓覆上剑柄,细碎的声响似乎割破凛风,直达晏象的耳朵—— 下一瞬他就把背上的孩子丢到路边,那孩子已然昏迷不省人事,几枚暗器朝江春儿方向射去。 瞬息之间的事,江春儿出剑挥开,清脆撞击声似乎成了某种开关,气氛图然一变,周遭惊声四起,晏象抽出腰间软剑以更快的速度高跃而起,直冲江春儿门面,被徐青寄横剑挡下,软剑剑尖抵着青铜剑刃面,压出个半圆弧度,徐青寄手腕一转,后仰下压,软剑顺势擦过他的鼻尖,直指他身后的江春儿—— 江春儿已做好迎上的准备,瞳孔里的剑尖却在疾速中蓦然一滞,原是徐青寄拉住晏象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往后拖。 晏象软剑撑地,从鞋尖弹出锋利的刀,徐青寄本欲退离,晏象立马改为左掌撑地,双腿挥刀灵活,右手软剑再出其不意。 徐青寄寻得机会踩住软剑,利剑攻其双腿,晏象立刻换手出掌,逼得他不得不退开,可谓以攻为守,眼花缭乱,铿锵之声密如急雨。 但见徐青寄踏碎坚冰,一剑扫起冰渣碎雪,朝晏象激射而去,如一支支利箭,擦过晏象身边时划出道道细小伤口,晏象只觉得像是凛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