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听清事情原委,久久不语。江春儿看屋内静了下来,不敢吭声,她无法无天这么多年,吃喝玩乐,斗鸡遛狗,认为江家除了没人当官,其富贵是旁人甚至为官者都比不上的,即便初到京都见了李骁,也觉得他平易近人,没半点架子。 凡此种种,原是浮于表面的,在此之下,人与人之间,隔着冰冷的权与利。如同江秋儿也得向魏显裴低头。 良久才听江安道:“除了给他,别无他法。” “不行。”江春儿脱口而出。 江老爷一瞪,她又把头缩回去,想了想,觉得不服气,又站出来:“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偷别人的。” 江老爷都不知说什么了:“要是这么好偷,犯得着如此?” 江春儿一噎,歪头看江安。 “爹,没有免死金牌。”任何一点侥幸心,都会置人于死地。他们反抗不了任何事,谁先要他们的命,他们就向谁求来一丝喘息。 江老爷满目愁容,挥了挥手。 江安微微低头,拉着江春儿出门,到门外时,传来江老爷的声音:“去跪祠堂,打手板十下。” 江春儿心一紧,眼眶通红应声,最后绷不住,扑进江安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江安叹了口气:“长记性了?” 主院发生这事,下人们都不敢吱声,前几天还父慈子孝,一夜之间连家法都出来了。 祠堂里,江春儿被打得全程哭就没停过,江秋儿在边上看着眼睛都闭起来了,等江安一打完,她就拿着药膏上去,小手一片通红,一看就是没留情。 江老爷在外头看着,等上好药以后走进去,江秋儿小声:“待会儿给你送吃的来。” 然后跟着江安出去了。 江春儿眼睛肿成核桃,跪得更笔直了。 江老爷垂眼:“错哪了?” “不该……乱签字画押。” “还有呢?” 江春儿抽抽搭搭:“不该……跟那群人结交……” “还有呢?” “还有?”江春儿抬头接到江老爷满面肃容,嘴巴一扁,又哭了。 “你把江家置于何地?把为父置于何地?看好这些牌位。”江老爷沉声,“江家十几代人的心血,你之言行,即江家言行。我供你用度,让你随心所欲,不受伤害,那是我疼你爱你,而你可有半分记着我?” “爹爹……”江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着走到他跟前。 江老爷掌心落在她头顶上:“诚然这事错不在你,罚你也不在于此,我是要你记着,江家荣辱兴衰。” 江春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春儿记着了。” 江老爷长叹一口气:“跪着,跪到明早。” 江春儿抿唇:“是。” 祠堂内一时寂静,香火袅袅,甚至没有一丝风,令江春儿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所有感官便聚集在双掌上,又辣又疼。 江秋儿带来吃食陪了她一上午,之后阴魂不散的魏显裴来了。 “就说我今日病了,不便见客。”江秋儿让人去传话。 江春儿低声:“这样成么?” “随叫随到,就不珍重了。”江秋儿把魏显裴拿捏住。 江春儿神色古怪:“就怕他死心塌地,发起疯来非常人能招架。” 江秋儿倒无所谓:“没事,小徐不也在暗中跟着么,你难道还不信小徐?”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让你当心点没错。”江春儿下巴点着食盒里的枣糕,江秋儿送到她嘴边,她含糊不清,“话说你这么懂,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秋儿立马把枣糕拉远了。 “别害羞嘛……” 江秋儿眨眨眼:“现在三姐还觉得安王是好人么?” 江春儿神色一僵:“没有比他更黑心的了!伪君子!上次八方阁抢得好!以后他喜欢什么,我就抢什么……不过……这事会过去么?” “嗯。”江秋儿应声,江春儿先前敬仰李骁,并且能肆无忌惮接近,而她也在八方阁与李骁接触过一次,此人在她的印象里,不属于奸邪之人,虽然他把江家算计威胁了。 “我说的过去,是安安稳稳过去,不是死过去。” 江秋儿呸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 “何以确定?” “他不是赵锲之流。” 江春儿冷哼:“他可比赵锲厉害多了,黑心肝,伪君子,早晚有机会,我要让小徐把他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