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音出生自塞北,宣庆帝登基之前,她都是养在父母身边。 那时候,江大将军每天忙于战事,而她的母亲又操劳着生意上的事情,她便被交于其他将士的亲眷连带着照看。 张婆婆便是照顾她最多的那个人。 张婆婆育有二子,长大后也随着张叔一同上阵杀敌。江澜音离开塞北时,父子三人已是她父亲的得力战将。庆谷一战后,她一直以为他们随着曾叔叔去了关宁军,没想到他们竟是和父兄一起命丧庆谷。 “他们没有死。”张婆婆陪着江澜音在庄园中漫步,疲惫浑浊的双目,迸出坚定的光亮道:“谁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尸身,他们一定没有死。” 江澜音看了眼神情倔强的张婆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庆谷一战,尸骨成山,又如何能辨得清每一具尸身?但是寻不到尸骨,也是将士亲眷的一线希望,这唤人梦醒的话,江澜音实在是说不出口。 “江小姐也觉得老身是在妄想?”张婆婆低了头喃喃道,“曾将军说老身糊涂,可老赵、小高......他们一整个营的人都没有找到。成千上万的尸骨啊,怎么就独独完整地缺了他们这三百多人?” 张婆婆忍不住又含了期待,回头看向季知逸道:“季将军,您说哪有这么巧合,他们肯定是还活着!” 江澜音也一同回头望向季知逸,一直沉默跟于身后的季知逸,停顿了片刻也未反驳,只是轻声反问道:“若是他们自庆谷之战中存活,如今又该在何处?” “可能他们侥幸逃脱了,从别得道离了庆谷;也可能他们被寒漠掳了去,做了俘虏......” 张婆婆大概做过无数设想,这会一连说了许多自己的假想,可是说着说着,她沉默了下来,颤抖着低咽了一声,抬手抹上了湿润的眼尾。 季知逸静静地听着她的低泣,须臾后抿唇温声道:“当年的俘虏,在我们夺下沙水城时,寒漠为表议和诚意,便已悉数交还。庆谷四周,高山密林,战事结束后,凡人马可经之处,我们皆有搜寻。若他们另寻他道而活,又怎会至今无人现身?” 张婆婆滞了半晌,季知逸放缓了声,低沉坚定道:“而且,他们不会那么做。” 张婆婆半启着唇哽咽无声,好一会后才捂住脸喘泣而出道:“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做......” 江澜音轻轻拍抚上张婆婆颤抖的瘦弱肩膀,看向季知逸的眼神带了丝不解。 季知逸摇头道:“他们不可能做逃兵。” 江澜音恍然。 同袍中伏,以张叔他们的性子,又怎会逃跑苟活? 就算活着,他们也不会抛妻弃子,多年不归乡。 “曾将军也训斥过老身,说老身糊涂。孩儿他爹与孩儿们,上战场与那些敌犯以命相拼,全了名儿,挣了彩儿,老身却抱着侥幸的想法,想着他们做了逃兵,这是侮辱......”张婆婆掩面痛哭道,“可老身就这么一丝希望了啊......” “外敌来犯,拔刀卫国,好男儿生当如是!” 提着桶瓢的老者突然从树后转出身道:“张家嫂子,你自己教育阿成时还知道这么说,这会怎又伤怀起来了?这若是让阿成见着,又该如何做想!” “何叔。” 季知逸恭谦颔首,被唤作何叔的老者低首回了一礼。 他拎着浇花的木桶跨过矮丛走来,江澜音这才发现,这位何叔的右腿歪扭,走路一瘸一拐。 “何叔五年前因为腿伤从军中退了出来,因为没有妻儿,孤独一人,我便将他带来了这边的庄园,平日里在庄里修剪花木。” 何叔的面容凶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江澜音微笑招呼道:“何叔好。” “你是江家的女儿?” 江澜音点点头,不料老者冷哼了一声“小白眼狼”,随后便拎了桶转身离开。 季知逸眉头倏皱,江澜音有些无措地呆在了原地。 张婆婆放下擦拭面颊的围裙,看向江澜音尴尬解释道:“老何先前是魏将军的前锋......脾气冲,但人不坏,小姐别和他计较。” 季知逸也没料到何叔对江澜音会是这样的态度,倒是江澜音自己先明白了过来。 “何叔说得没错。”江澜音勉力牵了牵唇角道,“魏叔他们待我如亲女,可我......是我辜负了他们的爱幼之心。” “原来江小姐也知道自己是那无情之人。”何叔一边浇花一边嘲讽道,“不过也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又怎会在意旁人那点关爱。每日与京中贵人来往,忙得不可开交,哪能有空搭理曾经的叔父们的问候?依老夫看,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