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槿坐在石凳上,手里还攥着被人挤掉一半的糖画。 她刚付完钱,就看见钟离想要动手。 就算钟离不是妖,可那一出手,寻常人也难以招架。她连忙把人拉离了人堆,自己的糖画也在人潮中缺了半个面。 眼下罪魁祸首正坐在对面,还顺走了她好奇买来的鲁班锁。 凹凸不平的小木块精巧的扣在一起,变成了解不开的锁,她方才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关键窍门。 这玩意落在钟离手里便显得小了一点,他垂眸看着木制玩具,在手里翻转一圈,不知道扣动了哪块小机关,三两下就把锁分解成了数根细长木块。 江槿不由得凑近了点,想看清他到底怎么做的。 钟离察觉到她的靠近,把木块丢在桌上,抱着手臂笑道:“这么简单的玩意,大人不会?” 江槿呵了一声,她明白了,合着他之前都是在嘲讽她。 卿本佳人,奈何长嘴。 “钟离。”她趴在桌上,揽过所有木块,不经意道,“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了?” 钟离听到自己的名字僵硬片刻,眼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抗拒,随即抬眼看她,没有应声。 见他不语,江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法器之灵被剥夺真身,还被封入狱塔。狱塔妖气横行,灵物入内必遭攻击,钟离能活着出来已是奇迹。 不管其中如何坎坷,钟离出来的第一件事都应当是赶紧去找自己的真身。 从现身到现在,他竟然一次也没提过寻找真身,还跟着她来捉厉鬼,一点也不着急。 思来想去,她便有了这个猜测。 他本就是被剥离出来的灵物,与真身的感应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弱,加上狱塔多年镇压,损伤根本,忘记了自己的来历也不奇怪。在里面再呆久点,化作无主游魂也不意外。 “咱们也算阴差阳错,日后总是要各走一边的。” 江槿边说边试图复原木块,“但在那之前,你我互帮互助,怎么样?” 她说得认真,但也不知道哪个词惹了对方,钟离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也是,他们两人本就道不同,想要互帮互助,堪比天方夜谭。 “也不用多么相亲相爱…”她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幽都城你得把自己藏好,在人间你得像个人,不过分吧?” 多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还要升入天界,绝不能前功尽弃。 女子眉眼认真,注意力全在眼前的木块,也不知说这话有几分真心。 钟离沉吟片刻,手搭在石桌上:“既如此,我有一个要求。” 见人终于开腔,江槿立刻把目光投了过去。 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没什么起伏地开口:“帮我寻找真身。” “这是自然。”江槿一口应下。 真身是肯定要找的,她总不能一直跟他绑在一块。 江槿:“那咱们就算正式约好了?” 她看向钟离,对方不语,拿过散落的木块,比了几下,又将锁还原成原本的模样,丢在她面前。 江槿拿起东西瞧了半天,看着人离开的背影。 那他,这是答应了? 人间三月,正是漫山遍野绿意盎然,生机蓬勃之际。镇上街道来来往往,石板路上踏过一只又一只脚印,浮尘刚溅起,又被更密的人群压回路边。 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水洗过的蓝天澄澈得如一面镜子,偶有几片连绵霞云,没一会就被风吹远。 江槿站在镇上最大的棉厂,高高挂起的招牌挥写着遒劲的字体,许氏棉厂四个字赫然入目。 字体边缘嵌了金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背景还画了几支棉花,算是点题。 这招牌新得像是才挂上去一般,在附近接连的店面里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这招牌也确实是新挂上去的。 上面原本挂着的招牌,是崔氏棉厂。 崔静安的崔。 江槿花了半天时间才从路人嘴里打听了个大概。 崔许两家皆是卖棉布起家,两家棉布一个主打轻薄,一个主打耐用,多年下来,也算是各有所长,相安无事。 但月余前,镇上陆陆续续有人中毒晕厥,官府即刻派人追查此事,几番周折,最后查出竟是棉衣的问题。 崔家为了节省成本,用来染色的原料掺了其他东西,穿在身上一出汗,便会产生有毒的气体,时间一久,人也就跟着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