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又哪里会想到,他们的对手,早在第一封汇报这些人抵达此地的消息送到榆中之时,就已行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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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琰手握着这封信报,指尖微微收拢。
为求消息能尽快送达,不必翻越乌鞘岭而过,造成什么时间上的耽搁,将武威颜氏的家产收缴上交之后,她便从武威郡转为巡视金城郡的军屯,暂住于葵园峡以西的榆中。
从武都郡散关方向而来的消息,经由汉阳与陇西之间官道北上,可以直接送往此地。
所耗费的时间至多不过两日而已。
这是个足够她应变的距离。
榆中乃是金城所在的河谷盆地的延伸。
时正八月,这片军屯中风吹麦浪之态,虽然因两山所夹的地形限制而不如金城的宽广,却依然从窗外给人传达来一派丰收的景象。
空气中也透着一股麦田香气。
灾厄年节里,这种香气不免令人觉得希望在即。
不过在正式收获之前,这场预期而来的战争会发动在前面。
而也正如乔琰先前就策划好的那样,这是她问责于汉阳四姓的最好机会!
她一把将手中的信报捏成了一团纸球,拍案而起。
刚被人喊来此地的姜冏,自去年年末开始便已在金城郡协助程昱处理政务,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被乔琰令人给锁拿了下来。
“君侯……”
“将他押入金城大牢好好看着!”
乔琰摆了摆手,示意没有要多跟他说的意思。
姜冏确实是个人才,但他毕竟出自汉阳四姓。
在乔琰需要借助凉州特殊的环境和这个西凉军入侵的最佳机会整顿凉州豪强之际,姜冏也只能先当着阶下囚。
姜冏惊愕不已,更是被带下去的时候心中有了几分隐约的猜测。
乔琰不会毫无缘由地将他扣押。
在他本人未曾犯错的情况下,这一举动只有一种可能——
姜氏做了什么让她不满之事!
对比她先前处置武威颜氏的情况,今日这情况好像还要更严肃得多。
可他暂时无法从乔琰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更无从知道,同时被乔琰列入目标的还有另外三家。
“传令媪围城与榆中金城各部,”乔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下达了指令,“黄昏之前,骑兵列队驻扎定西。”
当她将战甲往身上披挂的时候,整个榆中地带调兵的动静,已经形成了一片震动的声响。
在她用一年多的时间里所形成的秩序之下,没有人会对她的这道指令形成任何的质疑。
这是她的命令。
他们只需要执行就够了!
哪怕此刻在整合的军队并不只是她带来此地的并州军,还有收编的马腾韩遂部将,以及被她征调入伍的羌人队伍,也依然保持住了这种效率。
随着那些学会了汉话的羌人承担起了汉羌之间信息传递节点的作用,羌人中留下和出战的两批,快速归属到了其该当前往的位置。
也正是在这个列队的过程里,姜唐又一次看到了姚嫦。
上一次她看到对方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准备前来湟中谷地的参狼羌流民,而姚嫦正在负责将西宫盐池的盐卤朝着湟中地带运送。
今日的情况大有不同。
她在此地协助羌人兵卒的聚合,口中说的着汉话。
虽不必协助参战,但好像已经彻底融入了乔琰的部从之中。
姚嫦则处在羌人队列的最前头,一派羌人统帅的英姿飒爽模样。
或许是留意到了姜唐投来的视线,她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目光之中不乏敦促鼓舞之意。
但这不是给一个人投去的目光。
多年间,羌人部族不乏在凉州地界上,因反抗争权而结队作战,也因种号之间的传承关联和所属地域的邻近而合作。
这种联合中过于薄弱的关系,让其中充斥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各自为战。
他们也随时可以因为利益的缘故发起强弱之间的吞并,保留着最野蛮的特质。
可此时,随着这一年之间的合力耕作、筑造家园,也随着通过语言和文化拉近的关系,眼前的统兵出征里更有了一种上下一体的完整。
纵然这种完整还只是一种迹象,也并不影响姜唐做出这种判断。
她看到的,还并不只是与她同族的羌人。
在这榆中地界上的聚众会合里,骑兵步兵快速而秩序井然的列队,伴随着作为统兵信号的鼓声而动,令眼见此景之人,只觉心肺血液都好像在随之震颤。
不只是人数。
还是精锐!
在队列的最前方,一行三百匹大宛名驹所形成的队伍,形成了一道再醒目不过的风景线。
经由吕布筛选出的三百精锐骑兵,既为此刻驰骋良驹而心中激动不已,又深知他们所需做到的,绝不是为了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骏马畏缩不前,而是让这些远道而来的烈马在战场上发挥出他们的意义。
以至于马匹迈步而前的合队中,骑兵本人所表现出的精气神也被调动到了战意高昂的状态,越发显出精兵悍将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