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算不算凉州的长治久安之策,刘虞是不太清楚。
但他看得明白,乔琰一面说这是不情之请,一面却已经对此打定了主意。
他又听乔琰说道:“凉州羌人杂居于多地,却与汉人并未彻底语言相通,哪怕是烧当羌这种习性已极接近我大汉子民的,也大多用的是其内部的语言。”
这些羌人多以湟中和大小榆谷一带为居住起源之地。
而如今仍有参狼羌、白马羌和烧当羌的大支生存在那里。
因那地方上通青藏高原,所以羌人的语言其实是藏语的一种分支。
刘虞跟着乔琰继续顺着田垄往前走,听她继续说道:“不知道刘幽州有没有注意过,如今大汉凉州、益州之地均有羌人,但其语言是不同的。”
在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刘虞眼角的余光难以避免地看到周围。
虽目之所及中的画面里,多是种植桑树所挖掘的一个个深坑,让最外围的一圈看起来像是千疮百孔的样子,但往来之间的汉羌教化场面,还是让人下意识地卸去了几分心防。
刘虞回道:“愿闻其详。不过说来,乔并州为何不以本地汉民来行此政令传达之事?昔年姑臧城中曾设胡市,要想找出些通晓羌胡语言的应当不难。”
乔琰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数量不多,哪怕是韩遂此人在金城起兵,将军令下达给羌人部落,也是通过其族中的首领的。这也意味着他们依然是一个完整的势力,一旦要兴兵作乱,想要劝服其中的一支都无法做到。”
“这是其一。”
“至于为何不让凉州汉民去学习羌人语言,而是想劳烦随同刘幽州一并前来凉州的人手,便与我说到的南北羌语差异有关。”
乔琰领着刘虞在一支白马羌参与劳作的队伍边上停驻了一阵。
因刘虞自幽州而来,不乏与胡人打交道,此时也下意识地听起了这些羌人的对话。
这是一种和他先前接触的胡人不同种的语言,他听不懂这些人话中的意思,但他陡然意识到,这些人和高平城附近的羌人说话的模式是一致的,“北地羌语没有声调?”
这好像不是高平附近羌人单独的情况。
乔琰回道:“对,而且北部羌人之间的语言差异比较小,只难在表现形式和结构需要记忆。”
这样说来,刘虞就大概理解乔琰的想法了。
一种没有声调的语言,大大缩减了需要的记忆量,对曾经接受过卢植或者是荀爽教导、通晓文墨的学子来说,只要其记忆力不差,确实有快速记下的可能。
这些人曾经接受过教育,也自然知道要以何种方式来给羌民反过来教导汉人语言。
当然了,从理论上来说,置身于凉州环境下,接触过羌人,本身也有些学问根底的,其实还有一批人。
便是那些北地豪族。
但当乔琰提到这个选择的时候又说道:
“也不瞒刘幽州,这些北地豪族枉顾大汉信任,一有风浪便起兵响应之人不知凡几,偏偏在大多数情况下,为了维持凉州各郡的稳定,又不会对其寻根究底问责。哪怕他们之中有学问见地的不在少数,我也信不过将教导羌人这样的事交托到他们手中。”
刘虞颔首:“我明白。”
他们反而很容易成为羌人的领导,那么乔琰若是真想促成羌人的归并,就不能对他们太过依赖。
乔琰道:“这便是我选择那些学子士人为助力的缘由。我信得过卢公和荀公的人品,自然也信得过他们的弟子。”
这种信不信任的问题只能说是相对而言的。
在并州境内拿不出足够人手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相对上来说的最优解罢了。
这些学子还不是凉州的本地人士,更让乔琰多了个用他们的理由。
但乔琰没必要将这种考量说出来,只是话锋一转,说道:“当然,我也不是白让他们做工的。”
北地羌语再怎么没有音调,却有着相当丰富的……按现在的话说应该叫做“复辅音韵尾”的东西,语法表现形式相对复杂。
她凭什么让这些人拿出埋头苦读的架势,来将羌语学会,又反过来忍着羌人的多未开化,将汉语传授给羌人呢?
光靠着说此举有利于维持凉州地界上的太平,也顺了他们要顾及卢植、荀爽性命的考虑,大概是不够的。
让他们在事成之后在凉州为官就更算了。
对武将来说,凉州官员的位置都很高危,历年来已成定论,若非如此,傅燮担任汉阳太守的位置,也不会是在得罪了宦官之后的“贬官”操作。
更遑论是他们这些文人。
起码如今的凉州,和中原相比,还得算是个满目疮痍的状态。
要让他们拿出进学时候的动力办事,总得拿出个合适的诱饵吊在前头,驴子才能跑得更快。
她道:“刘幽州应当知道,早前洛阳之变,我与荀公定下了里应外合的策略,荀公彼时执掌京师兰台,庇护了不少典籍,在令荀军师协我作战之余,也将一部分藏书送与了我。”
“大儒蔡伯喈身在并州,早年间的藏书也多在我处,甚至他与其女蔡昭姬均擅记能背,又默出了不少典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