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满十分,有些醉意。 “这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怎么也没动静啊?” “这也没说具体的时辰,要等到几时啊?我脖子都酸了。” “听说这清焰姑娘寅时便要入睡的,应该没多久了,再等等。” “没想到,这万人空巷之盛事我有生之年还能遇见第二回,我们酒楼当真是蓬荜生辉啊。这屋顶的瓦片都能卖上不少钱吧。” “说起来,如今这少师剑也在叶二小姐手上,不知今夜是否会重现红绸剑舞?” “这醉如狂三十六剑,女子使得动吗?” “可我听闻曾在袖月楼中侍奉的小厮说,这叶二小姐还是清焰姑娘的时候,跟李相夷有过一个赌约,要为他谱曲填词作舞,不知是不是《劫世累姻缘歌》?” “好像也不是,我听纪公子说,这舞叫什么……《少年臣》?” “来了!!!” “快看!!是少师剑!” 月光照映下,少师剑如银河陷落般从九天直坠,并未出鞘,剑柄雕花却反射出一片白芒耀眼。 叶姑娘一席红衣,轻飘飘地踩在剑尖上旋转,腰身微微后仰。 随着偏转角度越来越大,夜空中缓缓绽开一朵桃花。 灼灼其华。 【一副好皮相,仗着少轻狂】 【执著要做一道光,一心向南墙】 【满身顽性嫌命长,从来不体谅】 【谁在织网,又由谁负责收场】 空寂悠远的歌声暗含内力传出,逸散于夜风中。 叶姑娘不知使得什么轻功,翩然若蝶,轻盈飞动,贴着不断旋落的少师剑转折,嫁衣裙摆猎猎飞起。 流风回雪,轻云蔽月。 【全拿青春掷海去,只能听个响】 【什么英啊雄啊,灰头土脸脊背凉】 【肺里呼出沙一两】 一道美人折腰,顶膝将少师剑重新踢入夜空。 飘飘长袖拂起,弱水比起剑更像是腰间飘带,柔婉灵动,在夜色中与她融为一体。 一层一层的柔劲从剑势中荡漾出去,绵延不绝的剑影像水波一样笼罩在叶姑娘周身,仿佛东海的浪跨越时空而来。 她整个人仿佛一片在浪潮间浮沉的红叶,被命运吹落海中。 【少年心性岁岁长,何必虚掷惊和慌】 【皆是我曾途径路,不过两鬓雪与霜】 弱水剑意收敛,如一层淡雾将人笼罩。 叶姑娘换了一种轻功步法,动作缓了几分,一时如缥缈灵魂行于世间。 若说李相夷的剑中有一股傲然仙气,叶姑娘的剑就好像惊鸿一舞,舒闲写意,又如泣如诉。 歌声在耳畔悠悠盘旋,李莲花心中忽然一抖,一股难言的酸楚泛了上来。 皆是我曾途径路。 李相夷十五岁初入江湖的时候,叶姑娘十三岁,莫名其妙从神坛跌落,然后被迫应付毫无道理地追杀。 李相夷十七岁成立四顾门的时候,叶姑娘十五岁,白日是袖月楼的花魁,午夜是漠然杀人的游魂。 李相夷十八岁葬身东海的时候,却是叶姑娘最好的时候,跟叶氏和解,辞别袖月楼,要去亲眼看看天地广阔。 确实造化弄人。 【此处别,彼处见】 【嘶吼驳回这口甜】 【你在执着,跟谁告别】 “天呐,这还是舞吗。” “是情诗吧。” “不愧是清焰姑娘,一舞绝世啊。” 纪公子偏头去看李莲花的神情。 他面无表情,正直直盯着自己在杯中酒里的倒影,目光很是复杂。 良久,伸出一只手盖在酒杯上,垂眸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她一直说的很明白,她爱的是李相夷。 凭凌绝顶,不可一世的红衣李相夷。 无论世人觉得他如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甚至他自己也很讨厌从前的自己,可对叶姑娘来说,李相夷是她肯和世界和解的缘由。 也是李相夷的死讯把她的绽放拦腰截断了。 可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温宁 痞戾多情薄义】 【不过今日一张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