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凌霜才出现,自然是挨了娄二奶奶一顿说,蔡婳倒没说她什么。凌霜仗着娴月是新娘子,当着众人不好骂人,等到闹洞房的夫人们进去后,她才溜边进去,虽然看桃染那样子,已经把凌霜面圣那番议论告诉娴月了,娴月偶尔的一瞥也确实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但闹洞房的夫人们可不是吃素的,很快娴月就无暇他顾了。
先是撒帐,说了许多吉祥话,又闹着要小孩来滚床,云夫人好不容易拦下来,又开始调笑起和新娘并坐的探花郎来,说白日里写的却扇诗不算,一定要再写几首。
贺大人这时候脾气是极好的,只是眼中噙笑,并不说话,免得夫人们更来了兴致。毕竟贺大人素日威名在外,今日一看,火红吉服衬着俊美面容,貌赛潘安,不愧是探花的玉面郎。而且脾气好得很,夫人们渐渐也大胆起来,逼问他以后家中是何人做主。
“自然是夫人做主。”贺大人答得干脆。
“答得这样快,只怕是敷衍!”梅四奶奶第一个笑起来:“不行,还要审。”
“审什么,咱们直接动真格的吧。”姚夫人笑道,她不知从哪找出贺云章一件衣裳来,递给娴月道:“快给他坐在身下去,以后包管他一世服你的管。”
夫人们花样百出,又让新人给娄二奶奶敬茶,又要问贺大人第一次看中新娘子是什么时候,贺大人只不肯说,夫人们又要看交杯酒,好在饮过合卺酒后,礼官娘子上来打圆场,娄二奶奶也催,说是太晚了,只怕新人累坏了。夫人们又哄笑道“到底是岳母疼姑爷……”
好不容易闹完了洞房,把夫人们半推半送催出了门,娄二奶奶再三保证,后堂里摆了几桌牌,夜宵也备好了,感激夫人们今日添妆,没有好好用宴席,听戏也没挺全,所以又在堂下摆了一台戏,唱通宵戏,夫人们饮酒打牌,醉了就睡下,也是给新娘子暖宅添喜了。
姚夫人牌瘾大,立刻嚷着“二奶奶这是准备灌醉了我们赢钱呢,先说好,今日谁都不准走,不到天亮,谁说散场,罚她一百……”
夫人们的声音终于走远了,洞房中只剩下一对新人和伺候的桃染等人,桃染还傻乎乎地在问“小姐要不要喝点茶,咱们把凤冠卸了把……”旁边黄妈妈听得好笑,悄悄拉她一下,桃染还不解地道:“娘拉我干什么?”,被黄娘子笑着骂了句“傻丫头”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退下去了。
“小姐有事叫我呀。”她嘱咐完,跟着黄妈妈一起退下去了,把一脸懵的阿珠也拉走了。娴月当然知道她们也走不远,多半还是在外间呢,不由得脸上发烧。
新房中一片红,满目锦绣,金漆箱笼,贺大人站在其中,是皎皎如月的少年郎,笑道:“这下好了,小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娴月立刻瞥了他一眼,啐道:“登徒浪子。”
贺云章顿时笑了,走近来,顺手将桌上的银灯擎在手中,走近来。金绣葳蕤,锦帐低垂,娴月坐在其中,漂亮得像庙中的神女,光照在她低垂的眉目上,面容漂亮得像玉,她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尽管脸颊微红,仍然泰然地接受他的目光。
如果是站着用灯照,或是目光里带着审视的话,这场面都不会太好看,娴月也自然饶不了他。
但贺大人直接低下了身来。
他半跪在拔步床的地坪上,举着灯,照着自己的新娘,神色几近虔诚。
“今夜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他这样轻声念道。
娴月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
“我家的门第自然无法与贺大人匹配,怪不得贺大人把我比作侑酒的歌女之类呢。”
贺云章顿时笑了。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很久了,尤其是在小姐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
“什么?”娴月本能地问。
贺云章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了身。但凡闺阁小姐,再有风情,被男子这样近距离地凑过来,也是本能地闪躲,娴月也不例外,她坐在床上,腰肢往后闪躲,却被揽住了。贺大人捕雀处出身,常年佩刀,有着修长的身形,像一头漂亮的白狼。云姨讲过的故事一时间都涌到眼前来,娴月顿时脸红如烧。
但贺大人并没有做那许多的坏事,他只是勾住了娴月的腰,凑近过来。探花郎的眉眼这样俊秀,娴月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见他漂亮的颧骨,然后才感觉到唇上微妙的触觉,她几乎有点无措地往后倒过去,却被稳稳地揽住了。
锦帐上遍绣金色团枝花纹,被褥软得像一场春日的杨花雪,或是温暖的沼泽。娴月像一只被捕获的蝴蝶,被困在红色的锦缎和这华贵的拔步床中。她常常让人忘记她的纤细和脆弱,直到无处可逃的现在。她素日的娇气常让人觉得这时候是该欺负一下她的,就像凌霜常常趁这时候拿被子把她裹起来。
好在贺大人从来不会对她做什么坏事。
他只是俯下身来,温柔而虔诚地,亲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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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筵也终究要散,越是曲终人散的时候,越显出孤家寡人的孤独来。好在蔡婳的性格鲜少自怜,她看道家,只觉得世上的事都是祸福相依,没有什么值得痛苦,就连现在也不例外。
在凌霜的出格举动下,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