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从来不是什么远方,只是你周围的世界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以为它在远方。其实不是的,你我都是读书的人,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却觉得行万里路不如做一万件事。你想想,我们最在乎的真的是塞上的沙漠,江南的青山?不不,一千座高山,一千条河流,世上所有美景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娴月在我心中的重量。你也有你的朋友贺南祯,有你的母亲,你只是不说,但你一定在乎他们的幸福,胜过这世上所有的远方。我在江南做了很多事,贩了东西,赚了钱,还救了一个小女孩,你知道吗?我在扬州才渐渐明白,我从来不是只有嫁人和当尼姑两条路,我还可以像一个男人一样,建我自己的家!我可以赚钱,可以骑马,可以射箭,可以留许多房间给我的亲人和朋友,我想要在这京城建设我的家,我要赚钱,买院子置地,我要给娴月和卿云,蔡婳,甚至探雪都留房间,置产业,我还要像你们家一样培养自己的亲信,左右手,收留惠娘那样的女孩子们,我想要我周围的人都在我的帮助下得到幸福,这才是我的天地宽!”
她说得激动时常是这样,脸上有股惊人的热烈,这让她呈现太阳般的光辉。她说她是燎原火,这不是自负,她其实是比那更炽热的东西,连石头也要被他点燃。
秦翊不同,他是架上的鹰,秦家就是锁住他的架子。这个王朝不在的时候秦家就在,也许王朝亡了,秦家还在。也因为这缘故,秦家必须得做一块石头,做枯死的树,不然官家只怕不能安寝。
所有的日子,都一眼能看到头。所有的问题,都早已有了答案,秦家甚至没有问题,只有缓缓流淌的时间,秦翊清楚地知道自己十年后会在哪里,二十年后又在哪里,干着什么,遇到什么。他不只是丰碑,也是倒下的古树,千载万载,亘古不移。
而凌霜能点燃他。
即使只是燃烧的错觉,也让人心神驰荡。
但他开口就让凌霜扫兴:“那如果无法成功呢?”
“为什么一定要成功?”凌霜反问他:“我当然有可能失败,卿云难道没可能失败吗?赵景绝对不是什么好归宿。娴月没可能失败吗?谁证明过情意能让人白头偕老?但她们都敢勇敢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为什么我不敢?我就要按我自己的想法,轰轰烈烈地活,我不嫁人,我建我自己的家,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不为任何人而改变。我要做一辈子随心所欲的娄凌霜,卿云说我带坏女孩子,不,我不要求她们做任何事,冒任何险。但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按我的想法活着,活成一座高塔,只要她们看见我,就会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一条其他的路,而且也可以活得很好。你不觉得这很值得期待吗?秦翊,我今年才十六岁,我身体健康,头脑清醒,拥有无尽的力气,我努力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二十年后呢?我对未来再也不迷茫了,因为我知道我想要怎样的未来。”
她在石槽上畅想她的未来,秦翊笑了。
“我懂了。”他说道。
“而我会帮助你。”他平静地开着玩笑道:“免得你翻了白。”
她如果要走,他当然送她走,但她执意要回来,他当然也会帮助她留下来。
凌霜忽然反应了过来,看着秦翊。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勇敢,哪怕是娴月,也没有这样的坦诚,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看着年轻男子,而像是一个人看着一个人。
“那天走的时候,你没给我机会问清楚。”她认真看着秦翊的眼睛问道:“秦翊,你喜欢我是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从来对万事都冷漠淡然的秦侯爷,也终于红了耳朵。
“是。”他也坦诚答道。
凌霜的脸也红了。
但她很快神气地跳了下来。
“那正好,我也喜欢你。”她十分坦荡地承认了,但很快道:“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改变我的计划,你如果喜欢我,就该成就我,就像我爹成就我娘一样,你该支持我过自己的人生。也许有天我想和你成婚,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也许我永远不会动这念头。我喜欢和你一起玩,我觉得你威武英俊,正直睿智,而且比所有人都勇敢。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哪怕是一下午不说话也有趣,我想要做的事都想和你一起做……”
哪怕是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的娄凌霜呢,说到这也有点赧然了,于是停了下来。
但她很快理直气壮地宣布:“但这不代表我要嫁入你家中,为你生儿育女。我要建一个我能全权控制的家,我要我的孩子都跟随我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摧毁这个计划,我不愿意。”
“我知道,我也赞同。”秦翊并未像当初程筠,或者这世上的任何男子一样,听到她的话就萌生退意,他的眼神明亮而坚毅,仿佛她的话并没有丝毫的惊世骇俗,而是最平实也最公平的话。
虽然即使全世界反对,凌霜也不会因此而胆怯……
但被人这样肯定,而且是在她心中也非常优秀的另一个人,这样肯定,凌霜还是觉得心头一热。
原来世人飞蛾扑火般追寻的情意,是这种意思。是这世上有无数人,京城也有无数人,茫茫人海,庸庸众生,原本都与你无关。但里面有一个人,他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他,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