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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3 / 3)

亲戚这样丢人,不知道回头怎么整治三奶奶呢,说是管家的钥匙已经收回去了,娄三奶奶心气也全散了,人都木木的。也是该的,谁让她要偷小姐的药来着……”

她也是身体好,精神好,累了一夜,还不困,还能笑嘻嘻给娴月讲笑话。

“可惜小姐当时不在,看不见,全给二奶奶赚了,多威风啊,三奶奶人蔫了不说,冯朝恩还给她赔礼呢,左一个‘二奶奶’又一个‘大家亲戚’,就想她帮着说好话。连老祖宗都低头了,这样风光,不是贺大人看我们小姐面子?她还好意思骂贺大人和小姐呢……”

“我看你的腿是真不想要了。”娴月把眼睛睁了睁,道。

“我才不怕,横竖有小姐护着我呢。”桃染道。

其实她这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是知道娴月爱听。她知道自家小姐虽然体弱,确实最爱热闹,爱风光,最喜鲜妍明媚,锦绣繁华的,偏偏生了这个身体,错过多少热闹。

“小姐快养好身体,等大好了,吃了那个回春丸,一发把病根去了,以后多少热闹多少风光,想想我都替小姐开心呢……”桃染嘴甜得很。

“谁知道灵不灵验呢。”娴月淡淡道。

越是在乎,越要显得不在乎,都说她心思重,也确实是重,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

“对了。贺大人究竟写了什么,把冯朝恩吓成那样,刚才夫人在,我都没看到……”桃染又想起来:“真神气啊,怪不得三小姐说想考科举,要做官呢,做大官真是好啊,一句话,别人就连夜屁滚尿流来谢罪……”

娴月懒得理她,道:“匣子不是在那,你自己看去。”

桃染立刻翻身爬起来,打开那药匣子,把丸药连同包着的厚油纸拿出来看。纸倒寻常,虽然是宫里的纹样,传说中能治先天不足,病入膏肓也救得回来的回春丸,也不过三两重,轻轻地放在手中。

但真正吓退冯朝恩的,还是那油纸封上写着的字。

“还是贺大人厉害,写个骑缝的字,又盖了印泥,冯朝恩拆都不敢拆了。”桃染笑着,把那字对着光道:“我来看看,写的什么,‘娄四小姐亲启,贺云章敬上’。对了,一说四小姐,就都知道是按族中来排了,除了小姐你还有谁呢,盖的这印是什么,贺仲卿印,这是贺大人的私印吗?下面是什么。”

娴月懒洋洋躺着,唇边勾起一个笑容来。

都知道她好风光,爱热闹,喜荣华,她也确实是,而且丝毫不吝啬于承认。这有什么,她就是要做连城锦,哪怕是短暂的一生,也要鲜花锦簇,烈火烹油。

哪里只是凌霜喜欢呢,就连她,触摸到这巨大的权力,哪怕只是窥到一角,也心神驰荡。

“那是捕雀处的官印。捕雀处的印泥是仿的汉朝的武都紫泥,叫做朱砂泥,满朝的文书都用蜡封,只有捕雀处仍用印泥,所以一见到朱砂泥就知道是捕雀处的文书,还起了个外号叫催命符。”她躺在枕上,有气无力地告诉桃染。

一方官印,一字不提,就能吓得冯朝恩连夜屁滚尿流地把这药丸送回来,因为这是捕雀处的贺云章送她娄娴月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能由她娄娴月来亲启。

娘说贺云章用计,说贺云章存的是什么心思,她以为娄娴月会忌惮贺云章的城府。

但那天在芍药宴,贺云章说他知道娴月的心机,让她在他面前不必隐藏。诗经上写男女情意,投之以琼琚,报之以木瓜。他眼中的娄娴月,从来不是毫无心机的温婉小姐,那她眼中的贺云章,又何曾是心慈手软的温润书生呢?

她知晓他的城府,见识过他的狠辣,甚至赞赏他的决绝,欣赏他的权力。她喜欢的贺云章,也从来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迂腐书生,而是翻云覆雨的当朝权臣,能平静地说出“抄了冯家的家”这种让人胆寒的话的贺大人。

早在那副寒江独钓图面前,她就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如戏中所唱,正是良辰美景天注定,锦绣良缘地造成,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娄二奶奶影射他们有私情,警告娴月自重,她不相信娴月什么都没给出,贺云章就真对她这样用情。

但娴月自己清楚,就像她知道,贺云章也一定在想着她,就像此刻她想着贺云章一样。

三月二十九日,午后吉时,在整个娄府都因为昨晚的风波而在睡觉的时候,当朝太傅亲自做媒,官媒做保,三媒六聘齐备,聘礼抬了九十九抬,队伍如同流水一般,张灯结彩,大半个南城都轰动。各色珍宝,凡京中所有、宫中所有、天下所有,样样齐备,只有一斛珍珠略逊些,据说是因为今年风卷五湖,湖水珠出产比去年晚了半个月的缘故。

满城震动,都在传这轰动的消息——御前近臣,心腹中的心腹,被称为天子门生的探花郎,捕雀处掌实权的贺云章贺大人,向城南娄家提亲,求娶娄家二房的二小姐,娄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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