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太郎用衣袖擦了把汗,将特供的银丝木炭递给戴着棕色帽子的管事:“锅炉爷爷说好久没有用到这样的好炭了,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他姿态放得很低,说话做事又讨喜,因此即使是番台蛙也愿意和这个做事周到的新人多说上两句。 “来了三位。” 番台蛙接过木炭,看了看成色很不错,于是心情颇好的指了指天,想稍微显摆一下:“那里来的。” 果不其然,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头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高天原?!” 下一秒,又死死捂住嘴,一双猫眼不安地骨碌碌转着,见番台蛙没有斥责,才颇为崇拜的感叹着:“不愧是您,消息真是灵通。” 这只番台蛙进来了很多年。 只是不会逢迎、性格又不讨喜,因此同一批进来的人都升了职,那一个出身不是很光彩的还找了个大靠山、成为人人尊敬的“紫夫人”,心里总是觉得愤愤不平。 被良太郎这么一追捧,难免有些得意,于是又叮嘱了几句。 “其中有一位不喜欢妖怪,人类也见不得,你一个小猫妖离得远点,别在他面前晃悠。” 良太郎连连点头,只是在离开时看了眼角落里坐在土豆堆前的两个人,几不可察的眨了眨左眼。 * 紫夫人缓步走出二层的升降梯。 她的步态舒缓而优雅,即使踩在木地板上也是悄无声息,和不远处急的团团转的总管蛙截然相反。 “真是等得我头发都白了!” 总管蛙急忙迎上来,一边带着她向包厢走,一边倒着苦水:“里面的那位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晚一些,我怕这短脖子都能被他拧了。” 什么脾气? 不过是厌恶妖怪和人类罢了,三界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掐着嗓子当做不能说的秘密。 紫夫人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快走到包厢前才停下来整了整和服背后的腰带节。 总管蛙后退了两步,刚才还一片热切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屑,冷眼看着紫夫人跪坐在绘着重瓣牡丹花的障子门前,温顺的垂下颈项。 “贵客到来,妾身有失远迎。” “好、慢。” 障子门向两侧打开,正对着门的风神肩头松松裹着白色皮草,正抿了口酒。 这位神明向来喜欢浮华和美人,是汤屋的常客,性格虽然有些不靠谱,但难能可贵的是并不骄矜,因此画着上挑眼线的凤眼只是噙着笑看了她一眼。 “你来的再晚一些,战神能把整缸的酒都喝了。” 这话说得倒不假,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侍立的多了,紫夫人隔着障子门就闻到了酒气。 那是贡酒特有的紫苏气味,闻起来温和,喝起来却辛辣醇厚,是汤屋里最负盛名的烈酒。 但那头发高高梳起、面色冷傲的男人却嗤之以鼻:“糖水而已,女人家喝的东西。” “真是口是心非,也没见你少喝点~” “乙比骨!你是想打架吗?!” “动不动就喜欢打打杀杀,啧,武夫~” “你说什么??” “你们两位,都少许冷静一些,会给店家造成困扰的。” 温润的嗓音响起的恰到好处。 那是位穿着和服的年轻男子,他坐在窗边,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说话不急不躁,显得很是儒雅。 就好比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下,他也是温和地向风神乙比骨笑了笑:“不要这么急躁,会生出皱纹的。” 又看向仰头灌下一杯酒水的战神:“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那个孩子已经遇害,要是你先乱了方寸,该怎么办?” 战神捏着拳头砰一下砸向桌子,眼神如刀:“那种倒霉神消失了正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明自从知道那孩子失踪后,连着砸了附近的三间土地神龛,害的周围的土地神都战战兢兢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这位煞神,只能集体跑到御影神社里来哭诉,这时候又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个人在生什么气。 御影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紫夫人奉来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直到紫苏的涩味在舌尖弥漫,才温声说道。 “战神,当初的事并不是她的错。” 他抬头看向窗外。 这座靠海的温泉疗养院视野开阔,坐在这里,能够看到一轮巨大的上弦月悬挂在海面。 “就快是满月了。” * “就快是满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