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六皇子府。 府内整座后院儿灯火通明,却又安静得可怕。 一名小内侍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轻手轻脚地来到六皇子寝室,瞧见六皇子只着了身月白色的云锦缎中衣半卧在美人榻上,此时正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道暗色的弧影,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六皇子府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位殿下睡眠不好,非但是入眠很难,且一点儿声响就能被惊醒,若是哪天六殿下能连续睡上两个时辰,高总管和团公公都欢喜得什么似的。 小内侍小心翼翼将放有莲子羹的缠枝莲花小瓷盅轻轻放在案几上,瓷盅与桌面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细响。 小内侍大气也不敢出,放下瓷盅后瞄了眼美人榻上的六皇子,在心中犹豫着是开口唤他一声,还是任由他这么睡着,谁想那边六皇子已经被刚才那道细微的响声惊动得睁开了双眼。 见状小内侍吓得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上,“奴婢知错了!” 六皇子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淡淡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竟不是常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人,忍不住问道:“小团子呢?” 小内侍战兢兢道:“回殿下,团公公中午吃坏了东西,拉得起不来床,高总管这才让奴才过来暂时顶替一下。” 六皇子有些不悦地抿抿唇,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道:“去将高总管唤来。” 见六皇子没有发作自己的意思,小内侍一颗高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落回了肚里,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麻利儿爬起来滚出去叫人了。 高总管进来的时候,六皇子已经坐在案几前喝莲子羹了。 这位高总管名叫高长顺,是打小就贴身跟着六皇子的人,很得六皇子信任。 才一进门,就听六殿下问道:“小团子身体如何了?” 高长顺道:“不碍事,眼下已经好多了,明儿一早就能过来伺候殿下。” 六皇子道:“不用勉强,让他休息一日再来伺候也可。” 高长顺道:“您不用心疼那小子,赶明儿准又活蹦乱跳了,平日里总劝他不要贪嘴,就是不听,明儿您得好好儿说说他,狠罚他一次才能长记性。” 小团子是高长顺前些年认下的干儿子,言语上看似很不客气,但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六皇子对此岂有不知,对这个打小陪自己长大的玩伴,六皇子与他还是很有几分情谊的,闻言便道:“那便罚他一个月不准吃零嘴儿吧。” 高长顺立即笑道:“这惩罚好,那小子得憋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说完脸色一正,换了正题道:“您带回府的张氏还是那套说辞,称那金簪是她家大姑娘生身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上头坠着的究竟是鲛人珠还是东珠并不知情。” 张氏这番说辞,连他都不信,更不要说自小便聪慧绝伦的六皇子了。 如果说今日发难的不是五公主,查起来怕是还需几番波折…… 高长顺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皇后娘娘这回是自信得过了头儿,以为六皇子已是必死之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六皇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如此便不用再继续盘问了,将她母女二人安置在梨香院,令人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转而又问:“那进献鲛人珠之人查的如何了?” 高长顺道:“那人确实是个官府捉拿了十几年的江洋大盗,与朝中人士素无来往,这些年东躲西藏过得十分辛苦,进献珠子时自称是数年前从一位南洋货商手中购得,此次冒着被捉拿的风险献宝,只是想以鲛人珠换得一个自由之身,得了皇上的赦免后,当日就拿着赏金离开京城不知所踪。” 六皇子听完没说话,白玉般的手指捏着汤匙在瓷盅里缓缓搅动着,垂下眼眸自言自语般低喃道:“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两颗鲛人珠?”说完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不可能,不然今日建平不会这般行事。” 他口中的建平,正是五公主,封号【建平】。 高长顺姿态恭顺地立在桌边,见六皇子唇色有些发白,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觉有些心疼,“殿下身子还没大好,切不可思虑太甚,此事娘娘那边定会详查,不若都交给娘娘处理。” 听到高长顺这番话,六皇子唇角挑起一个复杂的弧度,半晌后才出声道:“你说……母妃这般作为,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自己?”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似是问高长顺,又似是在问自己。 高长顺却听懂了,本就佝偻着的身体愈发地佝偻了下去,沉默着没说话。 这是一道送命题,怎么回答都不是,唯有保持沉默,心里却深深叹了口气。 若说娘娘一切都是为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