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池,由景斐出面故意将那人激怒,到二人真正动起手来时,景斐便将他往我这边引,好让他于激战中将我刺伤。” 景斐武艺高强,若非他刻意疏忽,那人绝对近不了先生的身,更别提刺伤先生。 “先生想除了宁王在昆明池的手眼,多得是旁的办法,为何选择自伤这样的法子?” 怀袖不懂,她实在不懂。以先生的才智,不可能没有更周全的法子来解决此事。 “阿袖,”子书律收起掌心玉,视线重新定在她眉间,“有些事情,虽可用更周全妥善的法子去做,可要与宁王这样的烂人去斗,便最好是不顾一切,摆出能拼个生死的架势给他看。” 怀袖愣住,长睫微地一颤。 是啊,宁王心系皇位,既豁得出去,又豁不出去。豁得出去,便是他为了皇位无所不用极其,狠招烂招只要有用皆可用之。豁不出去,便是他惧死。他可以拿千万人性命去斗去争,却绝不会伤及自己肉身分毫。 先生如今摆出死伤不惧的架势,于宁王而言,确实可怕。 只是……先生何必如此? 怀袖心中有惑,暂且按了下去,听先生继续说下去。 “帝师遇刺,于上京,于朝堂,甚至陛下都是大事一桩。我于昆明池受伤,任谁下来周旋捂嘴,京兆尹也不敢糊弄应事,定会拼力找出嫌犯。再加宋相和长公主一早到府,便是表明立场,朝中重臣与陛下都站在我这一边,谁还敢于此事中斡旋?” “铲除宁王在昆明池的手眼是此番目的之一,更深层的,是要让宁王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并非隐秘。宁王纵然心肠丑恶,却也知趣,定会推出严邹喻了结此事,自此也不会轻易伸手到昆明池。” 还有一层,子书律没说。 他此番受伤,不仅做给宁王看,也是做给满朝文武,做给当今天子看:子书律不是神人,不是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他也会受伤,他也会死。 位高权重如他,若不显露分毫弱处,反倒让上位者及其身后之臣畏惧。一旦被畏惧,就会面临打压孤立。 子书律不贪权柄荣华,却不能轻易倒下。他身后还有太多人需要守护,尤其是…… 尤其是,怀袖。 “先生,请恕弟子妄言。弟子还是想不通,” 片刻浮现眼底的阴霾,在怀袖开口时迅速隐去,子书律再度笑起来。只是面上虽有笑意,漆色深瞳中却有些难辨情绪,“阿袖想问什么?” 怀袖看他,心痛难抑,只尽力让自己语调平稳:“先生离国去燕十三载,艰辛之至。虽先生不曾言语,可弟子知道,十三载丢名弃姓如履薄冰的生活,定然是日日高枕也难安眠,无声也觉惊雷乍响。” 听她提及这些,子书律只觉羞愧。他无颜面对,又真切记得自己做过的一切。人人都可对他道一声辛苦,唯独怀袖不行。 他害惨了她,却在醒觉那一刻,再无力回天。 怀袖语毕,看着先生沉默,终是情绪翻涌,又道:“先生为大祈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再要与恶人斗,也不至于轻贱伤害自己的身体。” 大祈有国君,虽年幼,却也是先帝亲传的皇位。先生于大祈不过臣子,忠君自然,却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怀袖几乎不敢想,若宁王探到先生意图,若严邹喻所持刀剑上涂有剧毒,若…… 任何一个后果,都是怀袖无法承受的。她生气,只因先生全然不惜命。 “论于国有功,大祈无人能与先生并肩;论功名,先生已然盖世;论青史长存,先生也已镌刻史书之上。” 怀袖眼中含泪,忍了又忍,声音都有些哽咽:“先生所为的,究竟是何?” 她几乎是在质问,噙着泪与怕,整个人如晨时花上摇摇欲坠的露珠一般,将人的心头打湿一片。 子书律羞愧至极,却只能用面上的沉稳维持体面。他沉默,只因无法言说。 是啊,他为了什么呢? 可是怀袖啊,我又该如何告诉你?告诉你,你将会如何看我,如何待我? 怀袖不明他的心思,咽下喉头酸涩,又问一遍:“弟子想知道,先生如此作为,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