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向陈定澜叩首行礼。 陈定澜静静地笑了起来,收起手中的黑子侧身看向了他:“会凌何时与本宫如此客套了?你且来续上此处的残局吧,以往如何,今日也仍旧如何。” “是。” 钟秀应声上前,在陈定澜的对面端然入座。 陈定澜重又将手中把玩着的棋子在棋盘之上稳稳落下,笑道:“做得不错。” 自那一夜台城的宫变过后,陈定澜便收起了那套朴素寡淡的礼佛装束,一身褖衣华裘仪态万千,罩着雾绡的明霞锦缎之间又缀了金翠流离的琼琚与明珠,再配上那丹唇皓齿、修眉联娟的妆容,便独有一番成熟深邃的华艳与慵懒。 “殿下过奖。”钟秀微微地垂着眼眸端详棋局,冬日的暖阳在他的眉眼间扫下淡淡的暖色,“一切皆是殿下谋算得当,臣也不过只是依照吩咐行事。” 陈定澜笑意不减,又落一子:“会凌这些年的筹谋,也同样不曾白费。” 钟秀一时默然。 “怎么?会凌觉得不对?” “……但他们都还活得很好。” “不会很久了。会凌何妨再等些时日呢?” 棋盘之上的黑与白已来来往往地交锋了数次,钟秀拈着白子,仔细端详过棋局后,轻叹道:“黑子虽有折损,其势犹盛,不可撄也。殿下棋艺高超,此局恐怕臣不得不告负。” “会凌确定此时便要告负?”陈定澜放下了手中的黑子,意味深长地抬眼笑道,“若是本宫替你赢过了黑子,你——可是要受罚的。” “请殿下指教——” 钟秀话音未落之时,陈定澜已施施然抬起手来,覆上了他的指尖,取过了那一颗白子:“那,会凌便拭目以待吧。” “是。” 钟秀垂眸端详着光影摇曳的棋盘,只见陈定澜已然在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的轻响之中落了子,复又径自拈起了近处的黑子,笑问:“你也不问问如何处罚?” “臣不敢造次。” 陈定澜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也不再开口,只是淡淡地布着黑白棋子。 窗牖外风停云止,翠生生的竹叶迎着日光舒展摇曳。眼见陈定澜在棋盘上落过三四轮黑白子后,钟秀不由得微微蹙眉,凝起了心神——那一片纵横经纬之间的情势已悄然变幻,黑子虽势头不减,两翼却已生疲弱之象,而那白子的局势虽还不曾改易,也已隐隐有了与之一战的底气。 他幽幽一叹,微笑道:“殿下棋艺高超,臣明白了。” “哦?明白了什么?” 钟秀依旧垂眸看着那一片黑白纵横,轻轻一笑:“自然是……殿下的布局。只是臣仍旧心存疑惑。” 陈定澜在他说话之时又落一子:“说来听听。” “如今行过中盘,黑子虽有颓势,然其气未绝,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殿下的谋划之中,白子……究竟何时能够收官?” 陈定澜摩挲着手中的玉石棋子,悠然笑道:“会凌可是等不及了?” “臣不敢。” “布局落子,皆非一时之功。昔年竟陵钟氏看似猝然遭难,其后筹谋却不在一朝一夕,如今的琅琊王氏亦是如此。”陈定澜言及此处,笑意之中又添了几许不明的意蕴,语调依旧是从容自若,“会凌今日为何都不看本宫?总不会是……那夜吃了谢家公子的醋吧?” “臣自然不是。”钟秀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了陈定澜,“臣只是在揣摩这棋局。不过……陈郡谢氏的大宗势力大多埋在了广武之战中,此人当真可用?” “若非小宗子弟孤立无援,他又怎么会殷勤地试探本宫?”陈定澜冷笑一声,径自取了一旁的茶盏,缓缓啜饮起来,“那小子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如今的谢家也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她顿了片刻,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敛去了方才微含讥讽的神色,重又懒懒地笑了起来:“当然,他虽走了大通门,却还不至于这么快便做了本宫的入幕之宾。” “臣怎敢妄家揣度于您?不过既然此人堪用,或许也该领些机要之职,以便来日策应。”钟秀笑了笑,“其实殿下纵是将他添做了入幕之宾,臣也不敢有怨言。” “本宫对佻巧之辈无甚兴趣。”陈定澜挑眉笑道,“不过,如今陛下也被那王肃气得旧疾复发不能理政,给他个名正言顺的实职自然是不难——只是总得等那王肃消停了才好。” “是,臣受教。” “不过……”陈定澜端详着钟秀此刻的神情,转而笑道,“方才本宫可说过,会凌若是告负,可是要受罚的。” 钟秀便也避席起身,微笑着向陈定澜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