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谨慎行事。只是……”吟风犹疑了片刻,又道,“婢子观此人行径,颇有些孟浪轻佻。” 这样说着,她便也将那时的情状大致描述而出。 “此中关节不在于‘孟浪轻佻’,而在于他究竟说了什么。”陈定澜了然地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挥了挥,“你且去侧间休息吧,一会儿也当在暗处看一看,这心向陛下的小丫头,今日会说出几分实话。” “是。” 不多时,枕月返回清暑殿中复命,将谢长缨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地报与陈定澜。而陈定澜及至此时方才起身回首,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跪在殿中的枕月,那双凤眸一旦睁开,便隐隐流动着逼人的光彩。 她微笑着将枕月发髻间的那枝金菊端详了许久,方才一字一顿地缓缓道:“谢明微是么……很好,颇识时务。” —— 这一场大朝会过后数日,秣陵驿站中打马去往各方的驿使们,也陆续将信件送入了收信者们的手中。当依旧滞留于悬瓠城中的王肃拆开来自秣陵的门生的密报时,江怀沙也正如往常一般衣袂飘飘地踱入了江陵城郊的别院之中。 别院的护卫们得了方随之的默许,更兼之这多日以来江怀沙的确只在宅中谈论些不着边际的闲言,在明处便做出一副愈加视之如常的模样,只草草看过他所携之物并无异常后,便放了他入院。江怀沙心知他们必当在暗中窥探他们的谈话,便也兀自定了说辞,大大咧咧地步入别院,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中庭的书斋门前,取出袖中的信件笑道:“崇之,你且看看,是哪位尊神来信了?” 苏敬则此刻原本正在书斋中仔细比对着方随之着人送来的水患治理卷宗,闻得门外这一声轻快的话语,便也暂且搁下了手中的书卷,笑道:“你既说是尊神,想来不是慕容先生,便是长宁了——怎么,他以往不与你通信?” “先前他被同宗的舞弊之人连累而不得入仕赋闲在家,倒是时不时地向荆州寄些书信。只是被当今圣上擢入光禄寺后,越发地像个大忙人了。”江怀沙一面笑着,一面步入书斋内,径自取过一方壸门凳入座,一面撕开了信封的封口,取出并不算厚的一沓信件来,“我倒要看一看,他这些时日里,究竟是干什么去了——诶?” 听得江怀沙似有疑惑,苏敬则不觉抬眼看向那一沓信纸:“怎么了?” 江怀沙迅速将异常的那一张信纸抽了出来,低声道:“这一张似乎……并非长宁的字迹,夹在其中,不知何意。” 苏敬则却已认出了那熟稔的字迹,抬手便接过了信纸:“的确不是长宁,是我的一位朋友。还真是难以想象,以这两位的性子,竟也能相谈甚欢么?” “一位朋友……?”江怀沙随即好奇地凑了过来,目光径直瞥向了末尾处的落款,轻声念了出来,“……谢明微?” 他随即仍旧坐回了原处,一面翻阅着顾宸晏的书信,一面说道:“真可惜,那时我与怀真不太熟,连带着东山谢家的这些人也从未认清过。” “……是陈郡谢氏之人。” 苏敬则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便也专注地看起了谢长缨的书信。信中将近来台城数次朝会的内容摘取紧要之处一一简练地言明,或许是如今的身份毕竟不便,谢长缨通篇竟无半点佻巧之语,只在末了稍作寒暄:“秣陵诸事变动,悉在此中,恐君欲知之,故聊书所睹。临涂草蹙,辞意不周。今晋阳暂安,勿复频念;而荆州寒暑难适,君当自慎,夙夜戒护。” 他的目光在这末尾的一番寒暄之中兀自逡巡了数次,而后方将信件轻轻放下,再抬眸时神色依旧如常:“凭舟,长宁的信中,可曾说些什么?” “只是寻常的近况罢了……”江怀沙言及此处,蓦地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难道长宁寄出这封信件,本意在于掩护你手上的这一封?” 苏敬则微微颔首。 “哼,长宁这家伙,如今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下回我若去秣陵,定要向他讨个说法。”江怀沙玩笑似的故意轻哼一声,而后才正色低声道,“如此一来,想必你这位友人所言之事,应是关乎……荆州牧的异常动向?或是晋阳的局势?” “陛下与几位寒门要员裁撤了不少门阀子弟,首当其冲的便是琅琊王氏。荆州牧若闻此调动,必当心生不满。加之秣陵承办北伐粮草的官员出了岔子,而上书求情请求详查的又偏偏是北宫御史……”苏敬则屈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案桌边沿,低声道,“若是加以编排,未尝不是一个‘驱逐奸佞,肃清君侧’的好名头。” 在他说话之时,江怀沙也已取过那一封信件细细读过,叹道:“‘荆州寒暑难适’……又岂止是寒暑呢?崇之,你打算如何应对?” “谈论应对前,倒不妨先设法在这居中活下去。”苏敬则无奈地笑了笑,摇头,“此刻若显出半点心向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