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叹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过了原平向西南方折行数十里便是云中,我亦是明白诸位如今风尘劳顿,只是少不得还需再忍上一夜。”谢长缨见他这般神色,自是不觉一笑,复又语调随和地进一步安抚道,“明日到了云中,我和怀真自会与府君的旧识交涉,安顿诸位好生歇息几日。” 那人听得谢长缨给了台阶,便也顺势笑道:“谢小公子思虑周全,在下自愧不如。” 谢长缨不着痕迹地环顾一番,见众人听罢后神色皆是膺服,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道:“今夜一应事宜照旧,不过此地暂且可算是安定,诸位若有兴致,也自可在附近打猎充饥——只是莫要做得太过引人注目了。” 这番话自是令不少活泼的年轻士兵们提起了兴致,待得一行人简单打理好营地,便向谢长缨与谢迁先后报备,各自去密林附近寻找猎物了。而谢长缨也不会在此闲坐落人口实,不多时也取了众人的水囊,自往水源地去了。 行过原平后,滹沱水依旧向东流淌,而他们则是向西折行,如今他们所依傍的,便是滹沱水的支流。 此刻弦月方升,春野寂寂,林间的溪流淙淙地冲刷过青石,清凌凌地映照着皎白的月色。谢长缨凭靠着溪边巨石席地而坐,漫不经心地解开水囊汲着水。 “……知玄?” 谢长缨并未回首,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仍旧不紧不慢地径自汲水,轻松笑道:“怎么不同他们一道休息?汲水可没什么好看的。” 谢迁见到她这副全无正形的模样,无奈摇头:“你还真是颇有闲心。” “那自是因为,纵然忧虑也无济于事啊……”谢长缨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末了却是语调了然,“说说看,你究竟是有何疑虑?” 谢迁自然也不说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直白道:“不入城的真实缘由。” “怀真方才不是也听见了?自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并不尽然。” “缘由?” 不意她如此反问,谢迁沉吟片刻,方道:“其实只不过是直觉。” “直觉不错。”谢长缨此刻正汲满了最后一囊水,起身将那一串水囊收拢,回首戏谑道,“令弟所谓的‘木讷’之语,看来有失偏颇。” “所以知玄的回答是……” “也只是直觉罢了。”谢长缨轻快地笑了一声,瞥见谢迁的神色好似略显尴尬地僵了一瞬,方才低声正色道,“我只是在赌,高车大军不会仅仅满足于占据广武一城,而从广武至原平所需花费的时辰,你今日也见到了——一旦他们急行军南下攻城而我等滞留城中,便是前功尽弃。” “便不能在城中一同御敌?” “城中守军因何而信你?若不能为御敌之事献策谋划,区区十余疲敝之人,又有何效用?” 谢迁一时默然。 “所以啊,云中是最好的选择,其实也是唯一的选择。”谢长缨这样说着,复又解下了半数水囊交入他手中,笑道,“既然来了,便不妨替我分担一些。” “……好。”谢迁似是全然不曾想到她的这番转折,很是懵然地接过了一串沉甸甸的水囊,半晌方才无奈一叹。 二人正欲由此折返营地,谢长缨的步子却是在话音落后蓦地一顿,良久,急急地低声道:“怀真,你可曾听见什么异样?” 谢迁略显狐疑地驻足侧耳,亦是于沉寂的夜色之中,隐约闻见了极远处沉如闷雷的声响,不觉一惊:“……他们当真在今日发了兵?” “多半是如此。”谢长缨颔首,已然趋步向营地而去,“情势不妙,今夜只怕——” 她一语未毕,已遥遥见得前方有执弓刀的士兵匆匆跑来:“二位,北面有变!” 二人本能地互相对视一眼,而后,谢长缨率先上前数步,扬声问道:“是高车索虏?” 那名士兵微微地喘着气:“……不错。” 谢长缨颔首,不假思索地冷声道:“随我回营地,今日只怕——不得不夤夜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