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从未见过如此粗糙的女红,只用了寥寥几根线,歪歪扭扭便勾画出一抹憨态可掬的笑容。 回忆起方才姜离将这包物件塞进他手里时兴奋的模样,也是笑得如此这般。 心中隐隐泛出温热之意,好似有汩汩热泉即将奔涌而出,流向四肢百骸。 陆生手指微颤,倏地从护膝上收回了手,他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右手,眼底划过一丝冰冷。 指腹还残留着棉线纹路的触感,提醒了他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静静等待那处余温散尽,变成冰冷一片,陆生这才收回目光,站起身来。 走出几步,他侧过头,看向桌上的那对赭色护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动作迅速地回到桌前,拿起护膝收进柜中。 - 年关将至,内廷二十四衙门皆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吃个饭的功夫,姜离都隐隐嗅出了股硝烟味。 看着宫人辗转腾挪,旰食宵衣,姜离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然而在这个关头,宫里却出了件大事。 九皇子朱玉炀薨了。 这位身体孱弱的五岁孩子,只因吹了一场冷风,诱发了高热,吃了药始终不见好,最终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庆文帝最是疼爱夭子,一时间悲恸欲绝,连罢三日朝。 因是夭折,小皇子的丧礼并未按照国丧来办。 小敛次日开始吊丧,接着便是大敛、做水陆道场、念经做法事、辞灵、出殡。 一时间,满城缟素,各宫的灯笼上也蒙了白纸,透不出半点鲜亮之色。 姜离坐在廊庑中,盯着面前热气蒸腾的水壶出神。 近来受小皇子病薨一事影响,宫内死气沉沉,本就冷清的冬日更显苍凉。 内廷宫人,人人自危,更不敢展露半点笑颜。 阮贵人也将自己关在屋里好些天了,长春宫如今堪比冷宫,一丝生气也无。 轻叹了一口气,姜离拿起抹布将热水提下,转身将其灌进水壶中,余光忽然瞥见墙根摆放着零星几根玉米,灌水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眼睛一亮。 - 寒风飒飒,卷落树梢上的枯叶,在院中打着卷儿。 门外忽然响起铺首叩击门扉的清脆响动。 规矩的三声,不多也不少。 姜离拍着手自廊庑走出,步履匆匆地走到偏门,便去拉门环。 门漏出一道缝隙,姜离伸出头往外看去,便见一人立于墙下,手里拿着托盘。 将门大敞开,姜离唤道:“公公有何事?” 听见动静,那人转过身来,与姜离打了个照面。 “这是李嬷嬷要的料子,姚监工托我送来。”陆生从托盘后抬眼看过来。 姜离一愣,说话打起了磕绊:“陆陆陆……生。” 不怪她眼拙,没能认出人来,只因陆生今日穿着素净,几乎与周身的主角光环融为一体。 陆生不甚在意道:“是我。” 姜离接过托盘,随即脸上堆出笑意。 她压低嗓音,颇为神秘地冲陆生使了个眼色:“你随我进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不等陆生反应,便转过身,往院内走去。 陆生两手空空,只觉得局促,踌躇片刻后,跟着进了院子。 姜离一头扎进了廊庑。 天气严寒,北风吹得人脸生疼,陆生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规矩地站在门外,垂下头,目不斜视地静静等候。 等待片刻,忽然听见姜离在里面唤他。 陆生回首,只见门帘缝隙处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姜离顶着一张白皙红润的脸蛋,冲他招了招手:“陆生,进来呀!” 陆生默了一瞬,便听姜离补充道:“请你吃些好东西。” 那语气绵软,跟哄小孩子似的。 陆生摇了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 话音刚落,他瞳孔骤缩,眼看着姜离从门帘后钻出来,不容商量地隔着衣物握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廊庑内走去。 “等等,这不合规矩……” 姜离哪管得了这么多,她将人拉到泥炉旁,便松开手,弯腰拿起一根火钳,扒拉起炉炭来。 陆生拘谨地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姜离的举动。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咚咚”两声。 两根玉米滚到了草堆上。 姜离撂下火钳,便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