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 可她立刻便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便笑得更讽刺了。怎么不算花雨呢?一个已死在这世上的人,就该得这样冷素的花雨才对。 心念一转,再抬头,那层层叠叠的雪花在她眼里便似另一道风景。风临扬起脸,冷笑着望向天空,当冰冷的雪落在她脸上时,她想,这是在给我办丧呢。 见她停步,魏冲与赵长华都停了下来,二人一人扶着风临一侧手臂,小心地观察她。 风临低下眼睛,雪花簇簇从她睫毛掉下,“现在是几月了?” 赵长华接的话:“回殿下,今日正好立春。” 顿了顿,赵长华又补上一句:“此为起始之日,万物自此破土复苏,破昧生发,轮回迎新。殿下,是好日子呢。” 风临看向她,露出个浅淡的笑,道:“是好日子。” “适合死人破土复苏。” 赵长华合上嘴,跟魏冲对视一眼,二人小心将她扶进楼中。三人的身影消失于院中,房门轻合,关去了楼外冬景。风在此时小声地呜咽起来。 若风临能听懂天地的默语,那她就会知道,此刻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有多么的委屈。 冬季北原没有鲜花,它献给她的已是自己仅有的美好。 可惜那个女孩不知道。 - 藏身于机要楼的日子,风临过得像一个囚徒。 她的身体被囚禁于方寸之地,灵魂也被流放于世界之外。伤痛折磨着她的肺腑,回忆凌迟着她的心灵,而痛失同袍的愧疚,更如千万只利牙火蚁,不断啃咬着她的心。 她有整整四天趴在床上,满身冷汗忍耐身躯的剧痛,什么也做不了。喝的药,是白青季几个人轮流给她灌下去的。 一个能舞双刀降烈马的人,那几天连拿起一个药碗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如此,风临仍没有消停。她把自己完全当成了一个工具,身体动不了就动脑子,手动不起来就动嘴巴。她令身边的十五名暗卫立刻去镇北将军府联络旧部,命暗部各部司长于夜前往统军府机要楼会面。 后令魏冲严清楼周闲杂人,严守自己的消息,并令其遣人联络于华京的秦老将军,婉言催促其尽早归北。 余下几个北骑,白青季身为定安王心腹,同样不可露面。然赵长华四人此前非风临亲信,故而风临与魏冲议定,将此四人对化为魏冲营中人,于楠安一战自定安王身边摘出去,对外便可遮掩得过。 如此,风临便有四个可以光明正大往返楼内外的得力干将,旧将不便用的困境,暂时可解。 在眼下,镇北军明面上的大将未归前,风临更不好冒然联系旧部,目前几日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魏冲也是这个意思,正好方便风临养伤,她看风临实在是心痛。 可即使风临躺在床上疼得最重时,眼前冒重影不能读文,她也绝不肯白费时光,坚持叫白青季与赵长华几人一封一封念情报给自己。 她近乎自虐地去搜集华京的一切情报,一遍又一遍地听,听他们如何处理自己的后事,听自己那惨淡凄凉的丧仪,听皇夫与武皇不和的传闻,听武皇赐婚缙王的消息。 听武皇在她死后,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那天白青季念完这消息后,风临伏在床上哈哈大笑,边笑边用惨白的手哐哐砸床,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那真是很疯狂很可怕的笑声,白青季和那四个北骑躲在屋子一边,手里抱着一沓字信,都不太敢说话。 笑了很久,风临停下喘了口气,伏在榻上,扭过头看向白青季,她的脸因大笑而泛起诡异的病红,对白青季开口道:“她想超度我。” “可冤死的厉鬼岂是那样好度的?” - 能走动后,风临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赤风。彼时正是夜里,她由白青季赵长华二人护着出门,悄悄来到楼后的马厩。 那是个临时用仓房改的马厩,地方不大,有一个行军司马照看。房里的地上堆了堆干草,赤风就卧在上面,呼哧呼哧喘气。 风临一进门,那赤风就像是有感应,艰难抬起沉重头颅,使劲往门处瞅。 只这一眼,风临就明白,它撑着一口气,就是在等自己。 她拖动两腿迈上前,蹲在赤风前,赤风就使劲往她身边靠,嘴唇翻来覆去,风临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她道:“你这样恼我啊?怪我给你自己留在那了么。” 赤风呼哧呼哧将头靠在她落地的衣摆上。 风临伸手去轻轻摸它的头,小声为自己申辩了一句:“可我也挺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