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数日奔逃打斗,风诚一行人都形容不堪,风诚的佩刀前日便砍卷了,但直到今天下午也没能磨上一磨。 刀到极限,她人也是快到极限了,只盼着赶紧带风宝珠逃去陈国借兵,却不想风宝珠听了计划,却执意要在走前看楠安城一眼,如何也拗不过。 世女和她的脸早描了画像四下张贴,回城是不能回了,没办法,只能在城外的山丘上望一眼。 风诚爬得累死累活,忍不住抬头看前面的风宝珠,即便披着斗篷,风宝珠的背影也仍显羸弱。这位世女从小就不算强健,跑跳都不行,此时在这条山路上,却走在所有人前面,也不知哪冒出来的体力。 风宝珠现在的模样也不算好,长长的发粘着草叶,衣袍灰扑扑的,手上脚上都有许多伤,她自小娇养,是从未受过这些苦的,却能尽忍下来,一言不发,闷声走到现在。 终于爬的够高了,一行人沿小路走向山前,时近傍晚,日光也逐渐沉为金红色,落在人眼前,晃得直眯眼。穿过枯枝林,风宝珠站定,抬手挡在眼上,向前眺望,这个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能望清城门上楠安两个大字。 风宝珠仔细地用眼睛望着这座城,像是不放过一砖一瓦,幽深目光缓缓扫过,却突然像望见了什么,猛地刹停,两眼慢慢瞪得滚圆。 此时风诚也发现了那处异样,慌忙上前伸手,想挡住风宝珠的视线,道:“别看了少主!咱们别——” “滚开!!”哪料风宝珠猝然怒喝,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上前两步,盯着那远处一点,目眦欲裂。 在她目光落下的方向,楠安城墙之上,一个首级被麻绳捆缚住,高高挂在城楼的木杆上,青白闭目,五窍血污,头发杂糟乱散,刮在脸上、唇上、绳结上,头颅犹如一面残破的旗,悬于空中,随着风过,微微摇晃,承受千万路人不敬的目光。 在看清悬首面容的刹那,风宝珠眼前白光一片,倒退两步,一时间天旋地转,呼吸不能,后仰着栽了下去。 “少主!!”风诚手疾眼快,急拉住她,扶着使她坐在地上。 风宝珠喘着急促粗气,两眼已模糊看不清物,手指死抓着胸口衣襟,风诚见状大惊,赶忙伸手掐住她人中,连声道:“少主撑住!撑住啊!” “呼……哈……”风宝珠艰难喘气,死死瞪着前方,,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口,“她们……竟……敢……” 风诚拼命给她顺气,其间抬头远望,看到旧日王君如此凄凉下场,不由悲从心起,无限哀凉。 “松手……”风宝珠使劲推开扶她的手,撑着地,极为困难地站起,她像是逼迫自己,又像是要再确认,再次看向远处给风吹得摇晃的头颅。 似五雷轰顶,母亲的遗容又再一次砸得她跌了下去,风宝珠平摔在地,只觉地动山摇,再不能起。悲痛之间,她抬手一拳砸在碎石上,大声悲吼:“啊!!!” “少主……”“少主伤到没!” 风宝珠对话音充耳不闻,趴在地上,两眼死死望向前方的楠安城,双目已变为血红。 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朝着楠安的方向跪坐于地,缓缓掏出腰间匕首,将左手放置于地,狠声道:“风宝珠,母亲遭逢大难,你未能陪在她身边!母亲被人围攻,你没能护在左右!母亲被人枭首示众,受此奇耻大辱,你却给人关囚起来,待在安闲之地,任他们欺她辱她,你狗屁都没做!风宝珠,她生你这个女儿何用?!” 风宝珠双目血红,大吼着拔出匕首,朝着地上左手小指狠狠砍去,只听得挫骨嗑石之声,那小指竟被她当场砍下! 霎时间,血满一地,那地上匕首丢在血里,竟卷了一块刃,不想她力道如此狠绝。 四下人惊得背冒冷汗,一齐拥上去,风诚更是急得飙出泪来:“您糊涂啊!做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啊!” 风宝珠承断指之痛,面上血色尽失,汗流如瀑,整张脸似冰水洗过,唇齿具颤,浑身丧尽力气,被风诚抱住,后倚而坐。 她已气息虚乱,然两只发红的眼仍盯着前方的楠安城,颤唇吐言,每一字都浸透了狠与恨: “这一指,是我不能护母的惩罚!” “少主,您何苦啊……” “丧亲之痛,岂区区一指可比!挥刀断之,乃令我牢记今日之痛!自后时时观伤而醒痛,日夜不忘!” 说着风宝珠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血泊中的断指,死死攥在掌心,仰面朝天大吼:“今我以此断指起誓,必报亡母血仇!誓将枭首者碎尸万段,合族诛灭!如若不然,我风宝珠必下阿鼻地狱,千刀万剐,永世不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