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糯接到林一维的电话时,在教学楼前和一堆人忙活着。 天气预报显示这两天会降雪。她和齐应月还有另外的一些同学自发地收集了旧衣服,打算搭在猫窝上,让它们过一个温暖的寒冬。 一只高冷的黑猫站在窝前,金黄的眼睛冷漠感十足。拽着衣服的一个男生心碎地道:“它居然咬我,还好没咬破!” “你没人家刷脸多吧。”他哥们儿笑着指指旁边。 男生挫败地问:“你说谁啊?” 他哥们儿指向一旁。 裴糯抱着玩偶能在花坛前以及人群中一眼能被看到,她提着塞满叠好的衣服的塑料袋,那只玩偶居然被她戴上了毛线帽,很有过冬的氛围。 “同学,这只猫不让我们靠近,你试试?”男生指指黑猫还有的窝,道。黑猫像听懂了,甩尾喵叫。 齐应月不在身边,裴糯无声说了几个字,道:“好。” ——是“碳基生物许畏”。 “……”齐应月想,她骂她竹马的词汇越来越多了。 黑猫看到裴糯靠近自己,踩着光秃秃的土地离近,在她身边看着她搭窝。 裴糯感觉腿被蹭了一下,看过去,黑猫正扒拉玩偶上的红绳。 她立刻夺回,说:“这个可不是逗猫棒。” 黑板保持伸爪的动作,歪头。 听到手机响了,裴糯起身,手伸进兜里。 “喂?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 “内个,小糯。”林一维犹豫了下,道,“那只猫吧,中午的时候突然不进食了。” 裴糯握着电话没吭声。 林一维:“看情况就知道救不活,阿畏还是带去医院了,可不是他没好好照顾啊!我们老师也尝试救了,但这种黑心商贩卖的猫实在——” 裴糯猛地仰进枕头里,一手搂熊,一手压住头顶的头发。 会找地方埋起来吧,那家伙。 她翻身蜷缩起来,脚不小心又戳到墙上,因为是白天,这次她没有克制,痛呼出声。 一想到那家伙就会受伤,好晦气啊! 想完,裴糯忘记疼痛,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 六岁的她穿着裙子,拿玩具铲子铲地,九岁的许畏也握着一只,挖得比她快和深。 这俩玩具铲是林一维得知他们要埋东西从家找出来的,面对脸上顶着“真幼稚”仨字,发出“你为什么还留着小时候的东西”的许畏的质问,还在换牙的林一维笑着露出有窟窿的上牙,道:“万一还能一起玩呢?” 林一维被林妈妈拖回家写作业了,裴糯认真挖着,从背后看屁股圆滚滚的。许畏半蹲着,身边有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 “裴糯,你该上钢琴课了。在干什么?”背后响起女声,裴繁浑身颤栗,许畏也回头,一副见鬼的表情。 上高中的裴繁,在许畏林一维眼中是“恶魔一样的姑姑”,留有长发穿着校服,好看的脸没有表情。 裴糯是她侄女,名义上的监护人是自己还没成年的亲弟弟裴允明,她一直负责接送裴糯放学,送她去课外班。 裴糯道:“姑姑,我们……” 许畏道:“姑姑,我们要埋一只狗。” 裴繁早就被塑料袋吸引了,闻言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吓得一叫,声音都变尖了。 随后她恢复正常,从书包拿出一本书,坐旁边的长椅上翘起二郎腿,接下来的反应是裴糯记忆中少有的温情,让裴糯数年后再回忆都觉得像在做梦—— “在哪捡到的?” “马路上。”裴糯道,“它被车压死了。” “你们自己收拾的?”裴繁皱眉,像对他们两个小孩子做出这种事感到不可思议。 “你俩很善良,做得很好。不过,再遇到这种情况要打电话给林致阳。”她觑眼手表,对裴糯说,“还有半小时,挖吧。” 裴糯也记得,那时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她看向那只狗。 大人们总会防止孩子见到血腥,一见到现实中赤裸裸的血腥,不是护住他的眼睛就是漠然回避,以至于很少有人会让孩子体会到血腥背后的东西。 “许畏。”身边没大人,裴糯有些怕,抓住许畏的手臂躲到他身后。 长大后的裴糯十分庆幸,这时的许畏没有拽她走,也没有借此吓唬她,而是把她拽出来,说—— “我们把它埋起来。” 是他教她学会了直面血腥,学会了正视每一个生灵。 林一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