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宫女出去,柳玄机又行至门口看了两眼,这才轻轻掩上屋门。 一室寂静,午后的天光自支摘窗泄入,映得那托盘上的红布也泛出一层浅浅的光泽,红布底下仅放了一张粉蜡笺,瞧上去恍如无物,看不出丁点蹊跷。 柳玄机提脚行至桌前,正要揭开那红布查看,只听“噗通”一声轻响,支摘窗的叉竿蓦地松开,从窗外突然跃入一名男子。 她吓得一愣,整个身子都绷住了。 男子身着一袭太监衣裳,身形颀长,面覆白布,一双凤眼幽深而澄静,看上去镇定而沉着。 柳玄机压住喉管里发颤的气息:“你……你要做甚?” 男子没理会她,转身不慌不忙地抽掉窗上的叉竿,用力将支摘窗拉紧,继而毫不躲闪地行至她跟前,坦然地看向她。 柳玄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何人?” 男子抬起修长的手指摘下脸上的白巾,语气不疾不徐:“柳观主,好久不见了。” 柳玄机见到男子的真容,重重松了口气,屈身坐到桌前:“原来是容公子,如此神出鬼没,当真是要把人都吓病了。” 容瑾躬身致歉:“今日迫不得已,才以如此方式来见柳观主,还望柳观主多多包涵。” 柳玄机自顾自地饮了一口茶,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容公子今日突然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容瑾也屈身坐到桌旁另一张圆凳上,扭头看了眼置于桌上的四个托盘:“就为这和亲一事。” 柳玄机冷冷一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我虽答应与你们合作,却也并无义务事事都帮着你们。”她看向他,语气里露出不屑:“何况,自我上次出手后,你们那边看似并无大的进展,我如今对你们向阳会的能力颇为怀疑。” 容瑾面色谦和,语气仍是不疾不徐:“在柳观主眼里,什么样的进展才算大的进展呢,向阳会在府州大破几万燕军,不算么?如今慈安宫与太和殿嫌隙渐生水火不容,不算么?且这个月之内,我们必会扳倒一位朝中重臣,借此斩断燕帝的左膀右臂,你觉得这些都不算大的进展么?” 他说着也微微一笑:“柳观主口口声声说上次出手是帮了我们,柳观主可知,你也差点帮了我们的倒忙。” 柳玄机眉头微蹙:“容公子有话且直说。” 容瑾抿了抿唇,“上次我们不过是想请柳观主使把力,促使三公主能搬出皇宫另立府邸,结果柳观主一出手,差点就让三公主去南蛮国和亲了。” 柳玄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容公子当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啦,燕帝又怎会让三公主真的去和亲呢,他上次放出那样的风声,不过是另有所图而已。” “另有所图?图什么?” 柳玄机从桌前起身,在屋内缓缓踱了两步:“周朝留下的那个宝藏,容公子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吧,燕帝找这个宝藏多年,依然毫无所获,据说此宝藏的唯一知情人乃周朝一位叫赵明坤的将军,而赵明坤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却是燕帝的一位妃子,叫郭曼云,有人传言赵明坤已将宝藏的详情告知了郭曼云,偏偏这个郭曼云是个犟性子,之后多年一直未向燕帝道出过关于宝藏的丁点消息,燕帝恨极了她,并因此将她关进冷宫,没成想郭曼云是个金贵身子,受不住冷宫的搓磨,没多久就死了,而死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正是燕帝的第三位公主,洛染。” 容瑾闻言面色一顿,瞬间握紧了袖间的拳,他老早就发现洛染并不亲近自己的父皇,却没想到竟有这样深的渊源。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开口,“也就是说,燕帝放出三公主要和亲南蛮国的消息,不过是为了逼迫她说出郭曼云的遗言?” 柳玄机点头:“没错。” “而今日皇上让你把住这最后一关,也不过是为了让你替他作弊,从托盘里拿出三公主的名字?” 柳玄机再次点头:“没错,燕帝可不傻,若郭曼云真将宝藏的信息告知了三公主,他又怎能让三公主离开燕国去和亲呢?”她说着突然抬眸:“莫非今日容公子过来,也是为了从托盘里拿出三公主的名字?” 容瑾并没立即应声,而是扭头瞟了眼桌上的托盘,深吸了口气,这才淡然地清浅一笑:“是,三公主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 柳玄机肩膀一松,语带戏谑:“难得啊,今日容公子与燕帝倒是劲儿往一处使了。”她说着行至桌前,盯着上面的托盘:“这四个托盘到过长乐殿,也到过承晖殿,这里头满满的可都是皇后与岳贵妃的算计呀,你信不信,四块红布底下全都是三公主的名字。” 容瑾咬了咬牙,直接伸手掀开了第一个托盘上的红布,托盘上的粉蜡笺露出来,上面赫然写着“洛元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