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热了,顾昭屋子里有冰,但呆得久了也发闷,这日她领了采薇出来,但又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但见湖边有乌篷小船,顾昭便让采薇在凉亭里乘凉等她,自己跳上了小船。 她青衣就比莲叶淡了几丝颜色,若不是白裙散开来,根本注意不到船上的人儿。 裴曜上前几步,透过浓密的荷叶去看那道身影。 顾昭孤身一人坐在那里,手中团扇轻送,她神色难辨,莫明地就让人觉得孤独。 天地间灵秀都好似倾注在她身上了,有风吹来,她的裙摆在空中舞动。他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就觉得心被什么扯了一下。 顾昭惬意地拨弄了几下湖水,不经意地抬眸,却从高挺的荷叶间隙中瞥见一抹深色的袍子,仰头看去,正好与裴曜目光相对。 裴曜几步踏过来,长腿一跨,利落跳上了顾昭那条乌篷船,带得船身一阵摇晃,顾昭情急之下不得不扶紧船沿,此时也顾不得压没压住她摘下准备拿回去插瓶的荷花。 原本围绕周遭优哉游哉的锦鲤此时被动静一惊,几下便哄散而去,在水面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如同夏日里那颗悸动的心。 等船只恢复平稳,她整理衣裳,查看并无不妥之后才略微坐直了些,“表哥也来泛舟,今日不忙么?”她虽含笑,但眼神戒备,与裴曜独处身子还是不可控地后仰了一些。 他纤长的手捡起船桨,不疾不徐地泛桨带舟,从容平静地回答,“表妹好生自在啊,我年年辜负莲花时节,今日倒是想看看这泛舟湖上的乐趣。” 他目光一柔,忽然想起那年的惊鸿一见,她灵动得像是一只雀鸟,不知她那时候泛舟湖上是否开怀,想来定是自在极了。 此时晚霞漫天,连带着裴曜的神情都被衬得暖了些,侧眼将她捉进自己的视野,却见她用帕子盖了脸倒下半卧于船上。 裴曜不悦,伸手入水,将一掌清凉拂起,泼到她袖口。 顾昭被凉水一惊,掀开帕子横眉怒目,却一时语滞,想了想,骂了一句,“下作。” 她虽着青衣,但面容娇俏,许是天气还弥漫着热意,在她脸上也晕开浅浅的粉,却像是清江水中一支静好的芙蕖。 “怕是你没见过下作的人吧。况且,我得提醒表妹一句,这是我的船。”他气定神闲得逗弄着眼前的人。 “你的船?”她摆明了不信。 “当然,这湖上本来就没有船的,是我命人画了图制作的。船搁在这里,我倒是一回都没用过,反而被借用的人骂了一通,这可找谁说理去啊。” 他好似被气着了,扔了手中的桨,躺在了顾昭身旁,学着她的样子抬手用袖子掩住额头。 船只顿时停顿失去方向,在茂密的荷叶从中停留。 舱底还有一只白玉壶,他随手拾起仰头灌了一口,“梅子露?” 顾昭一把夺回,这可是她从洛阳带来的,她亲手做的三年陈酿啊,心疼地抱在怀里。 “我发现你还挺会偷懒的啊。” 顾昭郁郁地出声,“而今何事最相宜?自然是宜醉宜游宜睡。”眉头轻挑起,语气慵懒,耳边绿色翡翠玉坠随着她动作微晃。 “你才几岁,就敢偷懒了?好好的女郎多做些正事为好。” “那我能做什么?” 这倒是将裴曜问住了。想了想,“你不是想有一支商队吗,做得如何了?” “刚刚起步吧。离我想象中还差的远了。” 你这是刀口上的生意,虽则钱财来得快,但每年有多少人折在里头,你可知其中千难万险,就敢冒险?”他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赞同。“这主意也是你给侯爷出的,胆子不小啊。” 顾昭不服,明明是他开口问的,又来泼冷水,还是要兴师问罪? “表哥岂不闻,人之忌,在好为人师。”她皮笑肉不笑。 这是劝他少管闲事呢。 “唔,你还读过孟子呢。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不知顾娘子名字是否也出自孟子,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他是说贤人自己先明白了才让别人明白,而有的人自己都糊涂着,却想说服别人。 “是呢,我们都是糊涂人,哪里比得了天纵奇才的裴大郎君呢。”顾昭吃力地划着木浆,一边对他阴阳怪气。 “头一回听到顾娘子夸我呢。”裴曜笑得好不得意,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可不是,诱敌深入再围攻之计,全冀州都知道了。” 他撑起手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船头的木板,风眼微眯,“你是怪我带你出去?”你没反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