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冬天终究还是熬过去了,顾昭掀开一点帘帐,望着声色繁华的洛阳一如从前,只是这歌舞升平的背后有多少疮疤血痕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到了四月末,牡丹盛开之际,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让人误以为这盛世永恒。 她好似终于缓过来一些了,今日就去向阿娘郑重拜别吧。 城郊外的寺庙比之洛阳人最爱去的万福寺要清净许多,是顾昭坚持要将林氏排位供奉在这里的,阿娘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顾昭思绪重重跪倒在一方蒲团之上,背脊不似平常那般挺直,她好似没有力道微微驼着,双手合拢在胸前,对着眼前的牌位低语,“阿娘,女儿去冀州了,你不要担忧,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连同你失去的那份年华。” 沉默良久,顾昭以头触深深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离去,只是终究还是忍不住数次回头。顾昭视线穿过缭绕的香火,定定无言,还是那样的痛心疾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绪,终是转身别离。 顾昭领着采薇沿着红墙边上向着后边香客住宿的地方穿去。 主仆二人走得久了就在一处偏殿前的树下歇了歇,风吹树摇,发出扑簌簌的响声,好几颗果子从落上掉落在顾昭裙边,她心下微动,弯腰拾起种子放在腰间垂挂的荷包里。 她继续向前,采薇有些迟疑,“娘子,这不是出去的方向。” “嗯,我知道。” “那咱们要去哪里?” “有一位阿娘的故交想要见我一面。”她不过多解释,默默在前走着。 她一身白衣白裙,除了一根白玉发簪挽住青丝,通身上下未见首饰。 这寺庙里虽不是香客如织,但香火还是繁盛得,顾昭就这么立在人群之中便让人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孟介跟了一路,见她拜祭亡母也不打扰,就远远看着,终于等到顾昭出来,此刻见她弱不胜衣,让人打从心里升起怜惜来。 “顾娘子,请留步,”陌生的男子声音传来,顾昭恍若未闻,目不斜视也并未停滞,依旧向前走着。 突然被伸出的一只手拦住前路,顾昭向着另外一边,也被拦住,不得已停下,采薇恼怒,“你这人怎么回事,看着人模人样,怎学登徒子的做派,借过,烦请让一让。” 孟介不理会这婢子,直勾勾盯着顾昭,“听闻顾娘子想去姑苏林家,在下回荆州倒是顺路,若顾娘子不嫌弃,在下可送一程路,定然将你安然送到姑苏。” “原来是平南王三公子,多谢郎君好意。只是并不顺路,我将要启程去冀州我姨母那里。” 顾昭顿了顿,“祝郎君回程一路顺风。” 孟介却并没有让路的打算,顾昭朝着采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去找自己的家丁来。 刚转身过去就被孟介的随从擒住手臂。 顾昭不得已只能直视此人,美目粼粼,似有波光。 孟介越发心折,“在下听闻王郎君前番在顾府出言不妥当之事了,特意前来向顾娘子告罪,还请见谅。” 他拱手示意的样子倒是有那么一二分的诚意,可是目光侵略,分明是你奈我何的挑衅。 “三公子若无他事,小女子便告辞了。”顾昭神色始终淡淡,不为所动。 孟介故技重施,“在下在流水宴上见到娘子风姿,久久不能忘怀,又听说了一些娘子不太平顺的事情,在下虽不算如何权倾天下,但也是真心求娶。若你同意,我可去顾府提亲,以后定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顾昭交握的衣袖下,右手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实在是烦心。况且顾昭脾性着实算不上多好,她倒是想失仪一回,对这孟三破口大骂,反正她这本就丝毫不剩的名声也无所谓了。 怕就怕此人恼羞成怒,要是动起手来怎么办。者孟三一副风流面相,流里流气的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来。 孟介见顾昭似乎在纠结挣扎着,以为她在思考要不要答应自己的求亲,因此又补上一句,“名分上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另外替你置一处宅子,你不必屈居人下。” 顾昭忍得心肝脾肺都难受,这平南王妃知不知道她这庶子的为人行事啊?约她来就是为了摆她一道的? “不知三公子是求娶我为妻室吗,”她微微一笑,“若是求娶一事,还请登门与我伯父和父亲谈,顾家从无女子自己许嫁之事,我不敢自专。” “父王与母妃已为我定下正妻人选,我可聘你为贵妾,一切礼制绝不输正室。顾娘子以为如何?” 顾昭摇头,“不如何。” “三郎,一别多年,怎地来洛阳都不来王府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