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身体不好,她的嫁妆田产铺子的账本从不避着她,甚至还有意教她,闺中日子大多时候都是枯燥的,一眼望得到头的,左不过是到了适婚年纪许配他人,再去另外一方宅院里生老病死,少有盛开的时候。 是以赚银子的事情她倒也用心,毕竟女子这一生总是依傍别人何时是个头呢,不能读书考取功名,不能抛头露面与男子争权,仅作为一个附属品的存在,但是她发现,在挣银子这件事上相对平等,女子也可经营得很好。 这几年来她更是不敢荒废,一应事物处理的得心应手,只前不久顾昭便将洛阳的产业都变卖转手了绝大部分。 尤其是铺子,有一家茶叶铺子与腌制铺子生意很好,也被她一并出手了。其余偏远一些的铺子则让她父亲的管事来接手了。 只是有一个要求,不能打发母亲旧时的老人,母亲陪嫁的物品她带不走的也不许任何人挪动。 至于店里的掌柜伙计,顾昭也说了,可去顾家其他铺子帮忙,至于决意另谋生路的每人给了十两银子权做散伙费。 顾昭倒还平静,她的出路许不在洛阳了,空留着这些也无用,哪日被人偷了抢了的也不知道。 倒不如折成金子,也好再做其他事情。 反正先将手头这么些产业处置了,也是表明了这些东西只能她顾昭处置决心。怪就怪在她父亲应该是知道她动向的,毕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居然也没拦着她。 她特意让父亲看中的管事插手,为的就是她这位父亲主动来找她。她想跟他谈一谈。 左思右想,实在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索性沉住气,等到顾二老爷以为的时机到了,自会来知会她的。 那日采薇与她说的话,顾昭突然就如拨开云雾,若真是进退都是绝境,那还管什么,大不了逃出这牢笼,就算死也要死得自由! 成日呆在这里她也是真的心烦了。恨不得自己打包了走人,天高海阔,去哪里不成呢,此刻她是无比得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守在门上的小丫头娟儿在珠帘外喊了一声“娘子,二太太屋里的秋实姐姐来了。” 采薇觑她脸色还是淡淡的,看得出来五娘子心绪不佳,只是到底是二太太跟前的人,不好不见。 便扬声回她,“请秋实姑娘进来。” 顾昭款款走了几步,到隔间的交椅上端直坐下。 一名梳着利落发髻的侍女蹲身请安,嘴皮子利索的说明来意,“冀州定北侯府大公子进京来了,今日来咱们顾府拜见二老爷。二太太知道姑娘与大公子乃是姻亲,特意命奴婢请姑娘过去一叙,晚膳也吩咐了厨房备下姑娘最爱吃的几道菜,二太太想着姑娘与二老爷许久不曾一同用饭了,今日正好一家子聚聚呢。” 哦,原来是各地节度使已经到洛阳了,算算日子,帝后大婚之日也快到了,这些使臣应当是要提前几日到洛阳的。 却不想裴家竟然直奔顾家而来,这不应该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想了。 陈氏乃是续娶,顾二老爷还未曾向朝廷请封她的诰命,先帝在位时,顾二老爷仕途得意,陈氏小意殷勤,对这二品夫人的诰命之位跃跃欲试,可惜命里无时莫强求。 顾家如今尚且是一尊泥菩萨呢,哪里还会为了女眷的诰命之事耗费心力。 “太太想得周到,劳烦你替我谢过她。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秋实脸上笑意不改,道了声是便去了。 采薇重新取了一身见客的衣裳,顾昭还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拨弄着腰间荷包上的穗子。 蒹葭上前将她扶起,顾昭任由婢女替她换上衣裙,又抿了发髻,顾昭端坐镜前,一张欺霜赛玉的脸庞沉静自若,不生波澜,却让人实在挪不开眼去,当真是应了那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主仆几人收拾一番方才慢悠悠地去了二房主屋,从前是她母亲居所,不过空置了一年有余,便又入住了年轻貌美的新人,且还生下了二房嫡子,越发衬得她母亲无能善妒了。 这世间道理当真可笑,男子薄幸风流是常理,女子却必须恪守妇道,亲眼看着丈夫花心也就罢了,还得为自己的丈夫纳妾,不然就是妒忌不贤。 可是她再讨厌这女人也不得不向她请安,这父母人伦孝道将她捆得死死的,除非尊卑礼法才能让她挣脱。可她如今一无所有了,谈何容易? 念头一闪却深感无力,她早已不是那个会成为皇子妃的顾家嫡女了。 顾昭行了一礼,“请太太安。” 她看着刚生子不久的陈氏,只算得上中人之姿,家世不显,却过得算是不错。 这人与人的姻缘之事可真是难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