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泥的香甜混着红糖, 将发糕的软糯发挥到了极致,从舌尖一路蔓延至浑身。 凌越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尝出过味道了,上回沈婳带来的栗子酥他品出了一点甜, 方玉恒便连着给他买了好几回, 可不论怎么试都无用。 后来他又将人领回家中,看着她用膳试了回,虽然有了些许胃口, 但依旧是味同爵蜡。 就在他已然放弃,以为那次是碰巧时,他再次尝到了味道。 他停顿细品了下,确定不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而是真真切切的甜味。 即便这是曾经他极为不喜的甜腻之味, 如今竟也让他讨厌不起来。 不等他再回甜,唇齿间一空,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像受惊的小鹿, 蹦得离他远远的,双手背到了身后,一副他一动她就会立马跑开的架势。 沈婳内心无比的绝望,大约她这辈子的糗事都要在凌越面前干光了, 她这会什么也不想干, 只想赶紧离开。 “王爷, 这个饺子也很好吃,馅的口味有很多种, 您可以都尝尝,东西我都送到了便……” 她下一句就要提出告辞, 可话还未说完, 凌越就学着她的样子, 慢条斯理地捻起只饺子,缓缓送入了口中。 一咬,汁水爆开。 他吃东西并不算规矩优雅,但行云流水间有股散漫与矜贵,竟然将饺子除吃了龙肝凤髓的感觉,叫人忍不住被吸引。 而后就见他的动作微顿,拧着眉从口中吐出了一块硬邦邦的——铜钱。 铜钱掉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沈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两人的目光相触,沈婳从他眼里看出了愠色,不等他发难便抢先解释道:“王爷大吉,这是民间的习俗,要在除夕的饺子里包吉祥钱,吃到吉祥饺钱的来年定能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凌越自然知道这个习俗,往年除夕在军营,伙夫也会煮上热腾腾的饺子分发给每个将士,里面便包着铜钱。 只是他从来不参与这种看上去就有些蠢的祈愿,他这一生从不信神佛也不信命,尤其是沙场上,他唯信自己与手中的刀剑。 可这次,他看着桌案上被红绳缠绕着的铜钱,以及对面那满眼诚挚的小姑娘,舌尖顶着齿贝,细细咬着那几个字。 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听着倒也不算太蠢。 沈婳见他不像恼怒的样子,松了口气,再次想要提出辞行的意思,就听凌越突地道:“那日的小太监,你真不认得?” 听到与自己落水有关,她要走的心顿时又收起了。 这几日她被拘在榻上养病,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这些事,可熙春园被封了,父亲就算想打听消息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凌维舟倒是隔日就醒了,御医让他好生休养,但听说陛下要让三皇子辅政,他半日都躺不住,撑着浑身的伤就冲去了御书房。 他的伤看似皮开肉绽很是严重,实则懂门道的人一看就知道,皮外伤都容易好,唯有藏在皮肉之下的筋骨才不易恢复,挥鞭之人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原本他只需养个半月待结痂脱落便好了,结果他急着下地,反复扯着伤口,听父亲说没两日他就彻底倒下了。 如今朝中大小事务皆由三皇子与四皇子外加内阁处理,凌维舟便是再不甘心也没辙,同样的父亲也没法找他试探退亲之事。 她劝自己莫急,只要爹娘与她同心,这亲早晚是能退的。 但听凌越提起那个小太监,还是让她心底咯噔了下,仔细又回忆了下那人的脸,依旧是什么都想不起,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叫三宝,原在翊坤宫当值。” 沈婳蓦地一滞,电光火石间很多曾经想不通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想通了。 为何贵妃表面待她宽厚和蔼,时常赏她东西召她进宫,眼底却总有淡淡的不耐,为何当初婚期定下时说的是及笄后便要定亲,如今这婚期却一拖再拖,甚至没有半点要提起的意思。 原是她打心底就没承认她这个儿媳,待她好不过是为了维持她仁善的名声。 她就说自己向来没有仇敌,父亲在朝中也人缘不错,根本没道理有人要杀她,但这个人是贵妃一切就说得通了。 沈婳突然想起个细节,当时她如此顺利就寻得凌维舟,便是有宫女一路为她指引,但当下她是与凌知黎在一块才掉以轻心了。 至于为何梦中没有这个意外,或许是因为她当时已对凌维舟与赵温窈之事生厌,频频出手干扰,外头很快就传出了她善妒虐待表妹的传言。 梦里的她自然以为是赵温窈传出去的,愈发变本加厉的对付她。 一个善妒又失德之人,如何能坐稳太子妃之位,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嫁过去没多久就被贬成了侧妃,而后成了弃妃。 没有凌维舟的宠爱,又不得人心,根本不需要有人出手除掉她,她自己就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如今想来,那会的赵温窈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将她的事闹得满城皆知。 想到上次进宫,秦贵妃搂着她给众人介绍的亲密模样,她顿觉手脚发冷,喉间泛呕,要论伪装之高超,赵温窈还真是逊色贵妃太多。 那凌维舟知道这件事吗?他也想置她于死地吗? 见她的这幅模样,凌越就明白她是猜到了,诧异地抬了抬眉,她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慧些,让他省了不少口舌。 但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与紧皱的五官,莫名想起了方玉恒的话,她与凌维舟是青梅竹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凌维舟。 不知为何,唇齿间残留的那些许柔软与甜味,好似变得寡淡起来。 那竖子有哪好,便叫她如此喜欢?好好的一对大眼珠子,真真是白长了。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