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年纪已经大了,一无所有地从牢里出来,什么都干不了,也活不下去。
对一直接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她来说,确实不如死了痛快。
李青梧看了她片刻,道:“只要你不后悔,那就可以。”
柳夫人露出一个疲惫的,释然的笑,又朝她磕了个头。
随即看了眼旁边的秋澈:“秋……大人入狱前,民妇曾看到过,有人悄悄来找过我家老爷,从后门进的。”
“什么人?”
“侍卫打扮,但不是我府中人。”
“长什么样子?”
“戴着斗笠,身量高大,其他的,都不记得了。”柳夫人道,“当晚民妇起夜,看见他带着几个人,在挖后院里的土。”
“你没
觉得奇怪?”
“自然是有的,”柳夫人慢慢道?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翌日我告诉我家老爷,问他那人是来做什么的,他突然发怒,骂我不该起夜……最后又让我别管,说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然后呢?”
“我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什么,后来听说了童女案……才明白过来,当晚他们到底在挖什么。”
秋澈若有所思。
看来确实如她所想,这个时间线回忆起来,就是在秋初冬被她赶出公主府大门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筹谋起了这场大戏。
但秋初冬是想让秋澈吃个大亏,明白自己的手段不是她能抵抗的。
而幕后之人的目的不为人知。
但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没想到,秋澈会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直接自爆,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最后一个问题,”这次是秋澈开的口,“为什么要说出来?”
柳夫人攥紧了自己破布一样的衣摆。
从锦衣玉食的柳夫人,到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她如何能如此快速地认了命,就这样和盘托出了秋初冬的秘密呢?
就在秋澈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两个衙役上前,将她从地上抓起来,带走了。
风里飘来她很轻的声音:“……我也曾有个女儿的。”
她一直以为那个女儿是出生就成了死胎,为此还伤心了很久。
直到入狱后,才从闲谈的衙役那里,知道了这起耸人听闻的童女案。
她真情实感地服侍了杀女仇人十几年,甚至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
到头来,原来输得一败涂地的人,成为最大的笑话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
秋澈临行前一天,杨裘在玲珑阁设宴,为他们送行。
反正秋澈做什么决定他都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有对秋澈突然领兵北上之事有什么异议。
……也大概是瑶台的离开给他带来的冲击还没有缓过来。
一顿饭吃得两厢沉默,一边在想已经去世的瑶台和动荡的朝堂,一边秋澈在想将要和李青梧面临的分别,以及将远行北征的漫漫长路。
只有吴易起无忧无虑,大快朵颐,吃得珠圆玉润。
走出玲珑阁时,杨裘忽然顿住步子,说:“今日玲珑阁又有新书讲了,不如听过一场再走。”
秋澈默了默:“不了。”
“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人要去做某件危险的事的时候,绝对不能把所有的心愿都完成,这样就绝对回不来了。”
杨裘一时间表情奇怪,似乎是哭笑不得。
“等我凯旋,有的是时间来听戏。”
秋澈倒是很想拖一拖,等到瑶台的葬礼过去再说,可惜边疆的战士们等不得。
要打仗的消息一传出去,征兵又成了不可避免的事,这几天的京城也是愁云惨淡,风声鹤唳。
秋澈于是主动上告,请求放宽征兵条件,改成适龄女子也可参军。
这奏折一出,即便明知秋澈嘴皮子战斗力爆表,朝臣们忍不住了,纷纷反对,怒斥她简直胡闹。
秋澈一人有武艺傍身,不代表其他女子也有她这样的功夫。
让女人上战场,不是在胡闹吗?
这次秋澈任他们嘲讽,一句反驳都没有,却始终坚定自己的建议。
李式被吵得头疼,怕她又因为这事闹起来,最后还是同意了。
但就连杨裘都觉得她这个决定实在有些冲动:
女子毕竟体力跟不上,长途跋涉北上,真的不一定能行。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征兵的消息传出去后两天,陆续来报名的,除去老弱病残,竟然也有两三百人之余。
她们有的是从小习武,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的,有的是对秋澈仰慕已久,有的是想为家国效力……
秋澈迅速在这两三百女子之中,淘汰了一些体力确实不行的,随即组成了一支初现雏形的娘子军。
李青梧特意熬夜写了结案的卷宗,就是为了在她走之前,看到秋家人也被押上刑场。
她走的那天,天刚亮,李青梧和王氏都在公主府门口送她。
王氏哭的喘不过气,絮絮叨叨的,让她要照顾好自己,要顾好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