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随着悠长地号子,外面传来一快一慢的打更声,已经是戌时了(晚上七点)。 庄黑提着棍子站在屋檐下,书生绕着跑到小院门边躲着,两人各占一角,形成对峙。 小翠和大黄站在中间,左右为男。 “庄大哥,二哥他说笑的。”小翠先朝左边开口劝说。 大黄甩了甩尾巴,朝左边叫了两声:“汪汪。” 小翠又朝书生喊了一声:“二哥!” 大黄动动耳朵,朝右边叫了三声:“汪汪汪。” 书生摘下躲闪时头上沾到的树叶,举手投降,但嘴巴却硬气得很:“我没错!没说错!也没做错!” 庄黑火气一下子就上来,提着棍子就要过来。 小翠赶紧拽住庄黑袖子,大黄也跟着咬住衣摆。 “二哥。” “汪汪。” 书生接收到信号,留下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次我就不与大哥计较。”脚底抹油比谁都溜得快。 再定睛看过去,门口空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几片还在摇晃的叶子。 庄黑扔下棍子,在原地站了半晌,说:“夜里水凉,碗筷收了,我来洗。” 小翠怯生生跟在后面,偷看庄黑的脸色。 “大哥,二哥就是那个性子,你不要与他计较。” 庄黑转身,后背对着小翠问她:“为什么要劝我不与他计较?” 小翠愣在原地好一会,才磕磕巴巴说:“可是,你不是大哥吗?” 庄黑拿了丝瓜络,端了碗筷去了井边,低着头看袖子上绣的葡萄。 “对,我是庄大哥。” 等到庄黑将碗筷收好、前后检查了院子、看着小翠熄了灯,才伴着月色离开这座小院子。 更夫敲了好几声梆子,喊了句“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虫鸣蛙叫,一片嘈杂,却是庄黑难得的清静时候。 他视力好,手里也没提灯,借着皎洁月色往家里走。 出了巷子口,一家药铺台阶上坐了个人影,见着庄黑过来了,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大哥,你这也太慢了吧?等得都快睡着了。” 庄黑停住,又继续往前走。 书生疾步跟上:“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庄黑问:“错哪了?” 书生挠头:“这次是我任性了。” 他接着又说:“但大哥会理解我的,对吗?” 月色一路明亮,庄黑看了看天上的繁星,想着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书生也不需要回答,他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我要去战场。” 庄黑问:“书不读了?功名不要了?” 书生回:“不读了”。 短短几句对话,两人又陷入沉默。 庄黑先开口:“长兄如父,小时候送你去私塾,是想着你能认识几个字,知晓一些忠义仁孝,谁知道你才读了两天,就逃学去河边抓鱼,宁愿上树掏鸟窝也不愿再去私塾。” 书生反驳:“那个老头满口的之乎者也,听着就想睡觉。” 庄黑瞧了书生一眼。 书生乖觉闭嘴。 庄黑继续说:“等到你年纪大了一些,自己找了个道士,跟着学写字、画符、看病,还有一些拳脚功夫,走江湖卖艺了一段日子。后来我抓着你去书院读书,你也是个聪明的,别人念了五六年书抓耳挠腮也答不出来的考题,你洋洋洒洒写了篇文章,得了甲等。” 书生插话:“那是我聪明,很明显是大哥你银子给到位了。” 庄黑说:“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我小时候管不住,现在也管不到。你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这话说得带刺,但内里的柔软细腻书生却是懂得的。 书生红了眼眶,难得收了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郑重点头,完了又觉得不够,补了一句:“大哥,我晓得的。”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段距离,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却像是倚靠着。 路还有些远,庄黑对沉重的气氛很是苦手,笨拙地找着话题。 “几时出发?” 书生捏了捏鼻子,试图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 “前线催得急,今夜就要走,等到三更的时候,城门口就要启程了。” “今晚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