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出乎叶莎意料,黎奂没有因为她的讽刺而发怒。 他淡然坐在原位,双手随意地交握。 “在座的各位,对我的经历可能有所听闻——我并非贵族出身,参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呆在侦察部队,无论是星际空间战场,还是行星地面战场,我一直都处在战火最凶猛的地方。” 黎奂停顿片刻,目光扫过角落里仿佛隐形的穆沈、缩在旁边当鹌鹑的齐世威,最后视线又回归到叶莎身上。 “一开始,我杀的人仅有个位数,因为我还是个小兵,接触的只有面前的敌人,要么他死,要么我死,开枪只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后来我升职了,从小兵成为队长,可以吩咐手下的队员执行任务,这时候杀的人就上了十位数,因为死在队员手下的敌人,都是出自我的命令。” “再后来,我继续晋升,随着我的军衔和职务越来越高,我可以指挥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很少有机会需要我亲手开枪,也会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现在,我是帝国元帅,随口发布的一个命令,就有可能死去上万、上十万、甚至上百万人,这些死亡数字里不止有敌国的军人,还可能出现很多无辜的平民。” “我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只做选择题了,作为小兵可以只服从命令,但作为下达命令的人,需要看到那背后千千万万的生命。” “殿下,如果像之前说的那样,您真的理解战争的含义,那您应该理解这份沉重。” 黎奂的话音落下,办公室中久久沉寂。 叶莎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黎奂。 脑海中回闪着前生的画面,每一幅都浸染着浓重的血色。 爆炸、背叛、尸山血海、再也不见的亲人、黑洞中毁灭的帝都星。 她的喉咙突然变得干涩,鼻端和肺腔中,升腾起铁锈般的腥味。 叶莎艰难地开口,嗓子沙哑,几乎变了音,“你为什么要逃?” 帝都星还有那么多民众,还有那么多他口中沉重的生命。 为什么不去救? 他明明放弃了所有,一走了之,那么干脆。 为什么又要在这里伪装崇高? 只可惜,黎奂不会理解叶莎的深意,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大摇其头,“逃?殿下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是军人,打仗就是我唯一的工作,大脑里所有的知识、身体所经受的训练,全都是为了战争。换句话说,只有战争,才能凸显我此身的价值。” “那你为什么要逃!”叶莎一掌拍在桌面上。 投影受到震动,屏幕一阵闪烁。 一直保持隐蔽的穆沈突然动了,他离开角落,迅速走近叶莎,躬身轻唤,“殿下……” 叶莎不理会穆沈,她眼中布满血丝,黑瞳直勾勾地,只看着黎奂。 没有被挥退,穆沈也就不动,他站在叶莎身侧,同样望着黎奂,指尖已经搭在电磁枪的皮套上。 “不用那么戒备,禁卫,难道你以为凭借那把枪就能打死我?”黎奂已经站起身,他拉了拉军装下摆,又正了正立领的风纪扣,蔑视地乜了穆沈一眼,然后走向叶莎。 路过会议桌的时候,黎奂拿起那张任命书。 这次他认真端详了一下旻帝的亲笔签名,“正因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所以,当命令下达的时候,无论是舰队里微不足道的小兵,还是我,都会有奉献生命、死战到底的觉悟。”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朝叶莎走来,“我说这么多,并非怯战,而是希望掌握权力的人,能清楚自己下达命令的意义。开战,不该是一句轻飘飘的威胁,也不该是争权夺利的意气,它应当被反复地推演、谋划、确定目标,作为一种神圣且恐怖的存在,被人敬畏着。” “直到确认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解决途径,那么,再抱着死无葬身之地的信念,义无反顾地踏上战场,为了背后的人们,以及军人的荣誉。”黎奂站到办公桌前,低头凝视叶莎,“您当然有权利开战,但我希望您能明确这场战争的目的,究竟是要找回您所丢失的面子,还是……为了踩着尸山血海,彻底夺取联盟,完成帝国的霸权?” “殿下,这张纸所赋予您的权利,您了解它的分量吗?您做好觉悟了吗?” 黎奂伸出手,将那张任命书交回到叶莎面前。 “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殿下或许会很厌恶我,但您既然来到前线,手握陛下的全权任命,有些话我就不得不提醒,毕竟,这不是在宫廷里玩过家家。” 黎奂轻推军帽的宽檐,“我也知道自己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