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的天神祭纪念的是某位不知名的仙者。 彼时丰城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天灾浩劫,有一侠义心肠的修士路过此地,降服怪物,又作法降下仙露甘霖,使百姓免受水患瘟疫之苦。据传仙者隐了相貌、匿了踪迹,百姓们无人知其身份,却不愿忘却这位有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所以自发举办了隆重的庆典来纪念。 久而久之,众人不再将故事记得清晰,但天神祭被保留了下来。 事实上,仙者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正是凰愿与夙情。 千年前,天下尚且太平,凰愿时常是在山上一呆百年都不见得会入一次世,但南边镜海中未出世的秘境灵力波动异常激烈,加之那处有封印镇在海底,马虎不得,她于是决定去看看。 以凰愿的修为若是全力赶路,一念神思所至即可到达,然而异动还不明显,所以她带着夙情一路吃吃喝喝,走得也并不很着急。 直至路过了丰城。 那时候的丰城还不叫丰城,是个小型的聚居村落,居民不多,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村沿淮江,百姓们多以耕地、江鲜为生计。但凰愿同夙情落下去的时候,翻涌的淮江正将一个数十丈的浪头甩过高铸的泥沙堤坝—— 是当地在经历百年难遇的水患。 淮江作为浔水的支流,途径丰城,原是生存倚仗的母亲河,如今却成了大家的心头大患,青壮年都被抽调去建筑堤坝,以求防止江水倒灌。 然而堤坝越建越高,却依旧无法阻挡淮江的涨势。 连月的涨潮已经超出承受的极限,村民试图寻求仙门的帮助,却收效甚微。才开山立派的铭阳宗首任宗主不过元婴,来到淮江岸边一番施为只保了两日的太平。 两日之后,淮江变本加厉。 原就穷途末路的村民更是捉襟见肘,逃的逃,死的死,人越发稀少。 本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丰城一顿陶制暖锅的凰愿见此情景,顿时苦了一张脸,周身的气氛都跟着消沉。 既然路过,就当是缘分,断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与旱灾不同,会引起旱灾的妖物,多是出现即会少水少雨,和它们本身的想法并无关系,但会招致水患的妖物,却大部分都是故意的。 此类妖物不少。 如今没有线索,凰愿也不知其真貌。既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那就只要将制造问题的东西找出来解决,方便快捷。 淮江还在兀自翻涌,仿佛沸腾似的泛出白色泡沫,那东西必然是还在附近,既然还在,就不难办,于是,凰愿与夙情下了个简单粗暴的决定—— 守株待兔。 不过守了两日,那孽畜果然就出来觅食了。 “看。”凰愿努嘴。 两人隐在结界里,那东西还未发现。他们一个修为深厚,一个兽瞳竖立,夜视极佳,即便江边黢黑无光,也是洞若观火。 月黑风高杀妖夜。 一人一龙面无表情地瞧着不远处的妖物。 形似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目雪牙,如山岳般的躯体高达七八丈有余,四肢壮硕有力。 是无支祁,夙情暗道。 “是无支祁。”凰愿同时说,“水兽好为害,应该就是它了。” 江边水祸泛滥,也没什么草木动物在此地停留,无支祁在江边寻寻觅觅毫无所获。许是因为久未进食的心情不好,为它所控的淮江之水也不平静。 “要试试吗?”凰愿瞧出了小徒弟的心思。 只是如今的夙情对付它略显勉强,她难免忧心,但小龙眼中的跃跃欲试烧亮两颗灿若星辰的眸子,让她不忍浇灭他的兴致。 小朋友的兴趣是要多鼓励的。 即如凰愿所想的,小金龙头一次遇到恶兽,很想试试自己的水平。他在山上修炼了这么久,从未与人真正交过手,是时候练练手了。 但凰愿内心并不愿意放手让小龙去对付它,无支祁并非什么好欺负的东西,无论是搏击亦或是逃跑都不在话下,况且这只孽畜也有上百年的修为。 她仔细叮嘱:“记住,要么以龙形近身肉搏,要么远处人身以术法攻之。” “知道了。”夙情颔首,雀跃却很冷静。 无支祁不简单,他需要全力以赴。 几乎是结界撤去的一瞬间,无支祁就察觉到江边数尺之外,低空漂浮的一人一龙。不等它反应,夙情已化出原身。 他选择凰愿第一个建议。 无支祁双目忽开,光彩若电,它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垂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