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将破晓,金鸡鸣山头。 明月枝一行人从迷魇谷赶回了玄微山,这段为期半年的山下试炼便算作结束了。 天还未亮堂,山脚下的梅花镇却已经人声鼎沸。梅花镇依山傍水,背靠大宗,灵气馥郁,向来五方杂厝,普通人有之,修士有之,甚至偶尔还有不伤人的兽族出来打打牙祭,如云屯星聚一般熙熙攘攘。 明月枝手中捏着师姐买的梅花糕,拂袖穿过热闹非凡的街道,仰头站在玄微山脚下,看着宗门连绵不绝的群峰,突然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明明离宗不过半年,她却已经走过了一生。那座高耸入云值满松竹的凌清峰,她已经有十余年未见了。 只道是,群山依旧在,却是故人归。 一行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下山远行,归心切似箭,年纪小的弟子铆足了劲往山上冲,一路上惊飞不少鸦雀。 姜瑶音更是御剑径直冲上山门,全然不顾宗门弟子入山需得步行以避阵的规矩。 南清骊来不及制止,只能申饬其余的弟子不可效仿。 明月枝落在一行人身后默不作声,她刚刚从上一世的阴影里脱离,还有许多谜团亟待理清。 西荒并非适合修炼之地,往上数上几千年也没出过什么大能。 所以修仙界的史籍上对这地界的记载并不多。 细分到格松一族,记录便更少了。 明月枝记得在玄微宗习史时,书上只记录了两句话。 青方格松,蛮荒小族,性懒散,好田桑劳作,与仙途相去大矣。 太清一百二十年,天降湮祸,青方山毁,全族俱灭,尸骨无存。 在明月枝的记忆里,第一句话是正确的。 虽然有西荒灵气稀薄不易修炼的缘故,但他们这一族好似的确天性便不热衷修炼。 她的父亲是多年来族内唯一的元婴修士,族内长老皆是筑基修为,其余有修炼之缘者筑基已是为难,大多炼气。 不知道是因为与仙途无甚缘分所以好事农桑,还是因为好事农桑,所以于仙途一道并不推崇。 偶尔有点天分的也不愿离开西荒转去其他地界做个游侠散修,更多的族人都将心思放在桑田农事之中,满足于做一个尘世中的平凡人。 要说与尘间的其他人有何不同,那便是他们体内存在灵格。 明月枝现在已经知道幕后黑手就是冲着格松族体内的灵格而来的。 可是灵格到底有什么用呢? 灵格对格松一族来说是在灵气枯槁的西荒生存下来的宝物,可对于灵气充裕的中洲及其余三境而言,却实在不足以令人侧目。 明月枝捏紧了手中的梅花糕,两指间的力气有些大了,一只卖相完好的梅花糕被她捏破了皮。 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枣泥馅。 明月枝垂下了眼睫,看着手中的梅花糕出神。 除非… 灵格的背后还藏着其他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明月枝离开家乡的时候年仅六岁,即便上辈子后来想起一些事情,也不甚清楚了。 她天资寻常,上辈子又灵根有损,一直苦修至三十才筑基,师姐那时在仙盟处得了许多灵丹妙药助她滋养灵体。又三年后,她才堪堪结丹,连金丹都比常人脆弱微小。 在她结丹的第二个月,她便被人毁去金丹打落屠戮涯,与徐既望成婚十年后她再度失踪。 这场针对她的谋划前后盘踞了十年,其间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当年生剥灵格后,她已毫无还击之力,面具人为何要将她锁进须臾间,而不是干脆了结她。 以及须臾间,那样的神器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毁了。 是雪衣人吗?还是…她的原因呢? 除却这些,还有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记载的,格松一族亡于湮祸。 格松不是亡于湮祸。 在须臾间的一层空间里,常人无法抵达的地方,藏着堆积成山的干尸。 那是她族人的尸骨,她曾经被关押在那里。 她也是因此才记起了过往。 那史籍上所载到底是书写之人不在意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是不在乎,她能理解。 但如果是另一种… 明月枝蹙紧了眉头。 远处的山巅传来钟声,似一声突如其来的响雷,惊落一场新开的桂花雨。 山中云雾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