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夜,襄陵公主又分不清谁是谁,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跪下来慌乱惊惧的捧上那张满是血的脸,“对不起”,她低泣着道歉,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砸在霍吟手上的泪珠。 “疼......”霍吟下意识想说出真实想法,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襄陵公主惧怕的表情后将堵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安慰她,“殿下,没事的。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想扯出一丝笑容,额头血肉翻绽的伤口却警告着不准他笑,嘴角在痛苦的撕扯下紧抿。 “疼吗?”襄陵公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随着霍吟流淌不绝的血越发惊恐,“是不是很疼?”襄陵公主又问了一遍,她的手和腕边的袖子已经被血浸红,依然不知疲倦的擦拭着血,妄图擦干了血伤口就好了。 “殿下,真的不疼......” 襄陵公主的手开始无处安放,想抚上伤口又怕弄痛了他,衣襟早已濡湿一片,紧紧贴着胸口。 “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她啜泣着,“他们还不愿意放过你吗?” 霍吟终于看清了襄陵公主的表情,那么的恐惧,那么的悲痛,却在涣散的眼眸里看向另一个人。 霍吟明白了襄陵公主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在他未诞生的一千年前,曾有一段因史书不耻而被掩藏在岁月流沙之下刻骨铭心的故事,金枝玉叶的襄陵公主爱上了一个乐师,她的爱却害死了乐师,最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凄惨死去。 而她那时,还没有与他说一句话。未尽的话成了梦魇夜夜折磨她,她生不如死又沉溺其间。 也许在霍吟不知晓的年月里,被梦魇折磨的襄陵公主一遍又一遍在梦里抱着满身是血的恋人,重复着那场凄惨的离别。 本是烂俗的桥段,但有一把刀划开了霍吟跳动的心脏,并撒上一把盐,霍吟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但他似乎已经对襄陵公主麻木了,失神的跪着不动,任由襄陵公主圈起他的后脑勺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襄陵公主比他想象中还瘦,在她颤抖的身体和自己相拥时,霍吟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骨头贴在自己身上。 汩汩热泪打在霍吟颈边,霍吟的耳边是襄陵公主的啜泣,外面传来一阵突兀的雨声,霍吟愣愣望过去。 紧闭的楠丝嵌珠门隔绝了外面的风与雨,隔不了飘摇的声音。 雨早就下了起来,不算突兀。 呼啸的风声与猛烈的雨声交织对抗,时不时能从外面听出别的声音,有下人的惊喊、树木的断折、门窗的拍打。 襄陵公主的声音渐渐小了,转为痛苦的呜咽,霍吟瞬间变了脸色。 “殿下?”霍吟调转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襄陵公主额头沁出薄汗,唇色泛白,隐隐地颤着,双手护住小腹。 “来人!快来人——” 霍吟嘶声力竭的大喊。 襄陵公主分不清真实虚幻,唯有小腹传来的切实痛感在折磨她。 她想起小时候阿爹拉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宫道,仿佛走不到尽头,她走得累了,摆动着身体让阿爹抱,阿爹告诉她:“余容儿,你是阿爹的长女。” 阿爹肃容,蹲在她面前,襄陵公主没见过慈爱的阿爹露出过严肃的表情,心里生出畏惧,不敢闹了,乖乖站好。 “你是大雍最名贵的牡丹花,也是最骄傲的一只白鹤,你要时刻彰显着大雍的尊贵。”阿爹再次牵着她往前走,“你要走完这条路,就绝不能失仪。” 夕阳的余晖照在一大一小并肩而行的身影上,襄陵公主记住了他们的并肩而行,却忘了太宁帝威严的神色。 似乎有人在大喊,襄陵公主想看清楚是谁,却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他似乎褪下了外衣盖在自己身上,接着就被人紧紧抱住离去。 襄陵公主想问去哪,冰凉的雨滴和轰鸣的雷声便占领了风雨飘摇的世间,她在可怖的雨夜缓缓睁眼,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隐约见到了一个少年。 “我错了。”襄陵公主轻声呢喃。 霍吟抱着襄陵公主奔跑在漫漫雨夜,瓢泼大雨欢快地嬉闹,霍吟的焦急绝望取悦了上天,加大了雨势。脚踝被积水溅湿,雨水连成水流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灯笼认命一般摇晃,无情的春雨浇灭了灯笼的微光,霍吟觉得他们此刻就是这些听天由命的灯笼,生死尽数交由命运摆布。 “我知错了。” 这是一声细不可闻的歉语,却唤醒了霍吟一丝微渺的希望,他低下头去看襄陵公主,发现虚弱的公主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我应该早些想起来他是大雍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