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光着实不公平,她着实心狠。 “采驹,你也长白头发了。”襄陵公主整理元茗光浓乌柔软的发丝,从乌云里找出一根半白的头发。 她轻轻揪断那根不该出现在风流才子头上的白发,动作小心翼翼怕扯疼了他,“昨日侍女为我梳发时,也在我头上看到了两根白发。” 她这回是发自真心的笑了:“是该有白头发了,再过些年等延龄长大,我们也老了。” “到时候,我们牙都掉了,走路得拄着拐杖,再也闹不起来了,互相搀扶着走在花园散步。” “你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凉了?你病了吗?采驹,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说一句话,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那你睁开眼看我一眼。” “……” “睁眼,睁开啊!” 襄陵公主晃着他的肩膀,她听到了心在滴血的声音,滴答滴答,化作眼泪砸下来,打在元茗光脸上。 “你就那么恨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这才是绝望的滋味。 襄陵公主趴在元茗光身上大哭,泪水洇热元茗光的颈窝,五指攥着他心口的衣襟。 下雪了。 小雪顺着没关紧的窗户缝细细灌进来,襄陵公主呼出的气息冒着白汽,元茗光安静的连呼吸时该有的气息都没有。 襄陵公主呆呆看着他,夜风太冷,她单薄的寝衣蔽不了寒,眼泪显得尤为滚烫,哀绝的眼底闪烁着微弱的期盼,明知斯人已逝,心里仍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侧脸缓缓贴向元茗光心口。 元茗光真是个极贴心的丈夫,知道妻子觉浅,夜里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惊醒了她,今夜他睡着了,连心脏都不跳了,也不呼吸了,留给了妻子一夜的好梦。 襄陵公主靠着他,眼中一片死寂,紧紧握着元茗光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怀中,可是她自己的身体都是冷的。 如何暖热元茗光? 晨曦微光,天光与雪色一起落入室内,层层垂纱无风自晃,繁冗沉闷的垂帘儿小房子似的围住襄陵公主,她依然维持着昨夜的动作枕在元茗光心口,不知日夜,不见天地。 她忽然想起来,她与元茗光从来没有吻过。 他们有着最亲近的夫妻身份,做过最亲密的□□,说过最亲昵的话语,但从来没有吻过。 他们从来都不是好妻子好丈夫,只是两颗互相陪伴彼此怜悯的政治棋子,用来全君相之间的情谊,稳定皇室与朝堂的平衡。 “元采驹,你真可怜。”襄陵公主喃喃,“你这一生都只是颗棋子。” 太宁二十七年的最后一夜,在诗坛大放光彩的才子元茗光遇刺身亡。 永昭元年的第一日清晨,意图谋反的乐居公主被赐毒酒。 太阳升到正中天的时候,灰衣宫人接过歧城王府传来的消息,匆匆步入宫门,宫人们一层又一层传递,直到皇帝身边的内侍将消息呈上去——歧城王尧豫宁梦中惊悸而亡。 尧豫生坐在宫墙上,黄昏的冷风透过宽大的黄袍滑过锁骨,身体被丝丝凉意侵袭。 金灿灿的暮光斜照过来,银白的雪蔓延到尧豫生看不见的尽头,枯硬的柳枝趁风荡向宫外,划过尧豫生的手背、肩膀,划伤了他冻得僵硬的脸。 霍吟走到附近,沿途没看见一个侍卫就知道是尧豫生赶走了他们,他双手置在嘴边哈气,鼻尖通红,白雾顺着指缝往外飘,他在偏僻的冷宫墙头找到尧豫生,睁大眼睛道:“陛下,你的脸!” 受伤的那一处微微发热,本不算得上是什么严重的伤,奈何尧豫生冻得太狠,僵着的皮肉伤起来刚开始没什么感觉,过一小会儿就疼得要死,尧豫生却是没什么表情,见来人是霍吟,双臂一撑就要往下跳。 霍吟眼皮一跳,忙道:“陛下若是想出宫,直接和人说就好,何必用这种法子?” 话说出口,霍吟登时后悔。九五之尊是天下的君王,出宫说是干系举国上下都不为过,出了一点差池天下或许就会有变局,每次出宫都是得提前几个月仔细安排,哪能想出去就出去,更别说尧豫生这个傀儡皇帝,没有崔越点头,没人敢放他出去。 第一次见尧豫生时......是在襄陵公主亡故之后的清早,他就穿了一件外衣,头发都没梳就跑出宫。 若不是崔越默许的,那只能是尧豫生强硬出宫,做好了和崔越鱼死网破的打算。 尧豫生扭过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冷笑:“直接说?说给谁听?” 襄陵公主的府上因为驸马遇刺正乱成一锅粥,尧豫生不傻,知道这时候私自去找她是在给她添乱,没准还在崔越那里落下了把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