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映秋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眼前的男人。
按地位,他是高高在上、无人敢惹的闻家家主;可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却是确凿无疑以她女儿方慈男朋友的身份来的。
摆出恭敬讨好的态度,太怪异,可若是摆出长辈的架势,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作死?
闻之宴像是对她的无措完全无知无觉,那双眼眸依旧平淡地看着她。
曲映秋挤出个笑脸,“……您也早。”
闻之宴略点点下巴,很随意,“您坐,我有事儿想了解一下。”
曲映秋拢了拢披肩,只得在他斜对面坐下。
“什么事儿呢?您尽管说。”
“……所有的。公司目前的状况,遇到的问题,后续的打算。”
他这是要插手的意思吗?
曲映秋不动声色,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将公司目前的状况以及方鸿要离婚分家一事,统统讲给了他。
闻之宴眼睫半垂,搁在桌上那只手,轻轻敲了几l下桌面。
那张漂亮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曲映秋眼珠子转了几l转,笑着说,“方慈脸皮儿薄,估计也是不好意思向您开口求助,其实啊,如果有您帮——”
话没能说完,闻之宴自鼻腔笑了声,悠悠撩起眼睫,“有我帮忙?”
那笑像是讽刺。
曲映秋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端方地笑了笑,点头。
闻之宴渐渐敛了笑意,慢条斯理地,“您既然把家业交给了她,那一切事儿都听她的,旁人可以提建议,但是没有权利帮她做决定。”
曲映秋正在仔细品他这话的含义,就听他又说,“我尊重她,”顿了顿,强调,“我也希望,方家所有人都能尊重她。”
所以,他这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吗?
曲映秋不敢让话掉地上,忙接道,“那当然,那当然。”
沉默片刻。
闻之宴淡笑了下,口吻温和,“事实上,您应该祈祷着,我不会插手你们方家的事。”他眼神毫无温度,周身气息冷厉,“……如果我插手,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与你们割席,你们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和她,毫无关系。”
“倘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您最好想一想,您这些年对她的态度,够不够我来保你们。”
这番话,语气有多温和,就有多么不近人情。
曲映秋浑身发寒。
她太天真了。
她还想着,如果闻少看在和方慈关系的份儿出手相助,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可她完全忽略了,这男人连培养他长大的闻鹏厚的话都置若罔闻,又怎会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他如此之强势,但凡真的插手,断然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愿点到为止,他只会是推土机一样的架势,将整个方家按照他自己的意图,全部掀翻。
曲映秋脸色僵硬。
闻之宴面无表情,像是打算一次性把态度表明,又道,“……这么多年,您有见过她开心吗?”
“我第一次见她,她19岁,现在她25岁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只见过寥寥几l次。”
“她第一次去我那儿,是你们罔顾她的意愿,要她和宋裕泽订婚,第二次去我那儿,是因为被你打了一巴掌,被你赶出家门。”
“她现在,遇到不满意的事情,也只会扇人耳光,如果不是从小一直被这样对待,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会是这样。”
现在,那些个巴掌,一个个都是落到他脸上。
他一个堂堂自小锦衣玉食,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少爷,从没有遭遇过这种对待。
可她第一次扇他,就是在她被曲映秋打了耳光之后。
所以,从那开始,每一次被她打耳光,他心里想的都是,这一耳光一耳光攒下来,应该能逐渐拼凑回她自小被这样对待而碎掉的自尊心吧?
闻之宴按捺着怒火,舔舔下唇,神色间颇有几l分即将压不住的烦躁不耐。
到了这个地步,曲映秋当然品得出,他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了:要么现在开始跟方慈搞好关系,要么就死远一点。
良久,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您说的,我都明白了,”点点头,“现在阿慈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您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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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床边不见闻之宴的影子。
方慈以为他是已经离开,洗漱完下楼来,在走廊与曲映秋擦肩而过,她正诧异于曲映秋奇怪的脸色,一转头,却看到那本该离开的男人,正坐在餐桌旁。
椅子斜出来,他一条长腿放松伸长,另一腿曲着,单臂搭在椅背后,眼睫低着,神情莫辨。
她走过去,“……你没走?跟我妈聊天了?”
闻之宴抬眼看她,搁在大腿的手抬起来,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方慈又走近了几l步,被他拉着摁到腿上。她没防备,跌坐上去,立刻扭头警惕地往外望,紧张道,“别这样。”
闻之宴不为所动,单手掌心牢牢箍着她的胯,不发一语,只看着她。
视线甫一相接,方慈才察觉出,他眉眼间好似压着几l分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