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的太常寺赞引,那个想要投缳自尽的流外三等小吏,许方海。 他身上有着燕国的官职,故而在唐军的特赦名单之内。 所以,许方海没有被唐军抓捕充为官奴,而是被释放,自寻活路。 由于身处乱世,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自己的不少亲朋好友,都被唐军强令向西迁移,许方海思来想去,索性跟着范阳移民,一路向西,前往凉州。 凭借着周钧赠予的那块腰牌,许方海在移民队伍中进出自由,被唐军待为上宾,倒也没有人去为难他。 许方海这一路上看下来,发现范阳百姓和范阳军卒,被分为两营。 二者在唐军中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范阳百姓被允许保留个人财货,而且每过一地,皆有州县提供补给和医药,只要不脱队逃跑,虽然不能说是衣食无忧,但好歹也算是无病无灾。 而范阳军卒,则没有这般好的待遇。 在北地之中赶路,每一个范阳降卒,浑身上下只有麻布和干草裹身,吃的也是牲口的食料,动不动还要受到唐军的殴打和惩处。 许方海见状,有些不明白。 按照燕军、突厥人、同罗人、奚族等地的寻常做法,但凡是缴获而来的俘虏,那些青壮的降卒,获得的待遇,要远比普通百姓来的更好一些。 这是因为降卒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被收编后再上战场,而百姓之中,老弱病残太多,体力参差不齐,可利用的价值很小,一般都是被当做炮灰使用。 怎么到了唐军这里,一切都反了过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方海跟随迁民大部,进入了凉州的地界。 入了凉州城,许方海暂时离开移民大部,摸着胸口处那块唐军大帅赠予的『腰牌』,顺着长街,打算到城里去看看。 城中有军卒来回巡逻,又有武侯盘查过往行人,隐约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各处。 许方海找了一家食肆,坐了下来,点了一份胡饼,向店家问道:“城中守备如此森严,这是发生了何事?” 店家是个新罗人,打量了许方海一眼,问道:“第一次来凉城?” 许方海点头。 店家抬起下巴,示意许方海朝不远处的宫城看去。 后者看了一眼,只见宫城的城楼上,挂着些物什,如同风筝一般,随风摆动。 许方海回身问道:“那是何物?” 店家:“人头。” 许方海面上一惊,问道:“谁的?” 店家:“城中大姓,裴姓、韦姓、薛姓、房姓、柳姓、崔姓等等……” 许方海连忙细问。 店家也不藏掖,便将那一晚的凉州之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体便是城中世家,在大帅攻伐范阳的时候,趁机在城中起乱,想要夺权,结果被杀得大败。 许方海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食肆之中有人接着话头说道:“大帅领着唐军将士在前线厮杀,凉州城中的世家门阀,非但不思协助,反而趁机谋反,大唐有此等蠹榖,焉能不乱?” 许方海朝说话之人看去,发现店中大堂,靠内摆了数张案台。 在案台旁,聚了不少官吏。 这些官吏,大多都是年轻人,有胡人,也有汉民,但所有人说话时,都带着安西口音。 许方海起身,向那群官吏拱手成礼,口中问道:“某从北方来,故而并不知晓城中变故,但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唐军大帅,身为公主驸马,乃是帝婿,又功勋赫赫,凉城门阀为何视其为仇寇?” 那群安西官吏之中,有人说道:“缘由颇多,某只说一条。大帅在安西曾经发了一条法令,名为『安西良贱令』,其中规定,无论是官家还是私家,但凡主仆奴婢,再也不是死契,而是雇佣活契。一旦契约到期,主仆关系自动解除,贱户到期即为放良。” “不仅如此,无论良贱,自有财产皆属本人所有,其他人不得染指。而且贱户独立编户,不再归附于世家门阀。” 许方海听到这里,惊的合不拢嘴:“主仆之间,再无死契?贱户到期即为放良?贱户自有财产,不归主家所有?!” 那位安西官员看了许方海一眼,开口说道:“大帅心系百姓,为天下人谋福,自然引来门阀仇视。不单单是『安西良贱令』,还有许多其它的作为……不过,我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倘若有暇,你可去安西一游。” 许方海听到这里,拱手说道:“受教。” 出了食肆,许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