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度离开盛安前往北齐时, 身边并未带多少人,从北齐脱身后,身边可用之人更少, 加上谢慈身边的百余人,仍旧少得可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要与新帝抗衡, 不是易事。 谢慈虽不太懂那些门道,但这道理显而易见, 她垂首靠在谢无度膝上, 忧心起来。 “倘若我们救不了圣上, 又与恭亲王作对, 应当没有好下场吧?会死吗?” 这几日行程不便,谢慈并未细致打扮, 乌发高挽,只戴了几支简单的首饰。谢无度伸手,抚过她额角,笑道:“阿慈方才不是还说相信我么?” 谢慈沉吟片刻:“是相信你,但……” 她沉默下去,忽地又道:“其实与你同生共死,倒也不错。” 谢无度眸色微怔,眸中墨色翻涌, 她竟会这样觉得? 他长指从她柔顺的长发上抚过,只觉得心头一阵巨大的满足感,明明是秋冬时节,却仿佛感觉到暖风拂面。 他的阿慈想与他同生共死。 谢无度久久没说话, 谢慈疑惑, 从他膝上抬头, 望向他长眸。她眨了眨眼,正欲开口,唇舌便被他夺去。她的呼吸被谢无度搅乱,心亦胡乱跳着,被他按在怀里。 缠绵一吻罢,谢慈歪靠在他怀中,芙蓉娇靥微颤。谢无度手扣住她细腰,道:“阿慈愿与我同生共死,我自是高兴。但我更希望我们能白头到老。” 谢慈要永远如此恣意地活着,永远热烈,永远燃烧。谢无度永远是她最强劲的后盾。 可她又不愿做皇后,那他只能选择做一个权臣,恭亲王如此经营筹谋,是一个做皇帝的好料子。但这样的人,不会需要一个太过聪明又权力大的臣子。所以,倘若恭亲王获得胜利,那必然不可能再让他做权臣。 只有弘景帝才会如此需要他,如今弘景帝还活着,也是好事。恭亲王短时间内不会让弘景帝死,他要留着弘景帝的性命来赌天下悠悠之口。 退一万步说,即便弘景帝死了,他也会挑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扶他即位。 谢无度收回思绪,吻上谢慈额角。谢慈手指在他胸口来回触碰,欲言又止地说起萧清漪。 “长公主的病还没好,你要去瞧瞧她么?”谢慈问。 “好,阿慈陪我一起去。”在谢慈面前,谢无度从来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无情与残忍。 萧清漪睡过一觉,现下睡不着,靠着枕头闭目养神,听见谢慈与谢无度过来,睁开眼。她看向来人,目光落在谢无度身上。 他永远如此,在谢慈面前披着乖顺的皮囊。旁人说他,都是阴鸷狠厉,到谢慈这里,却是天下无双的好兄长。 谢无度与萧清漪遥遥相望一眼,萧清漪看见谢慈偏头与他说了句什么,娇憨可爱。谢无度在与她对视时的冷漠,在面对谢慈时消散无影。 萧清漪垂下眼,想到谢迎幸。她的一双儿女,怎么会都这样残忍而冷漠?子女随父母,谢临是真君子,那么他们只可能是随了她自己……可她是这样的人吗? 思忖之间,谢慈已然与谢无度走近,在床侧的椅子上坐下。谢慈咳嗽了声,示意谢无度说些什么,谢无度便道:“阿娘身体好些了么?” 萧清漪平静地应付着:“好多了。” 话题戛然而止,只有无边的沉默。 谢慈无声叹息,果然,他们之间的隔阂根本无法跨越。她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 尽管她觉得萧清漪做得很错,可是无论如何,她曾唤过萧清漪十五年阿娘,无论如何,萧清漪曾对她好了十五年。更重要的是,谢慈始终替谢无度不平,她总觉得谢无度在意萧清漪那些亏欠的感情,亦觉得萧清漪应当补偿谢无度。 话音才到喉口,萧清漪率先说:“阿慈,你能否先出去,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萧清漪已经许久没真心实意唤过她阿慈。谢慈为她这一句久久怔住,迟缓地起身,临走前,捏了捏谢无度的食指,小声提醒他:“不许吵架,她欺负你也不许受委屈。” 谢无度唇边噙笑,应了声好。 谢慈出去了,比之从前他们的住所来说,算得上逼仄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坐得很近。谢无度显然也听见了萧清漪的那声“阿慈”,眸色淡漠,看向萧清漪,似乎带了些嘲弄意味。 他在嘲笑自己的失败,萧清漪忽略掉这念头,开口:“阿慈她很好。” 谢无度轻捏着自己食指,方才被谢慈碰过的地方,“所以她一点也不像阿娘你。” 萧清漪皱眉,想要反驳,却终究只是叹气。她道:“是,她一点也不像我,所以她不是我女儿。但是谢无度,你这样处心积虑地骗她,又能如何?你能骗她一辈子吗?” “为何不能?”他淡淡反驳,“再说了,这如何是骗?我何曾欺骗过她,我对她情真意切。” 萧清漪笑了,“情真意切?你这样的人,也能用这个词么?你敢让她知晓你做过的那些事么?” 谢无度长眸微眯,盯着萧清漪的眼睛。 萧清漪笑声更甚,因而咳嗽不止,“咳咳……你还不是……怕她知晓你的真面目,而会逃离你。没有人会爱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我也没错。” 她仿佛在说,没有人会爱你谢无度。 谢无度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骤起,死死盯着萧清漪。 门外的谢慈听见动静不对,赶忙推门进来,“无度哥哥。” 谢无度松开攥着的手,语气疏离道:“阿娘累了,我也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往谢慈的方向走,牵起谢慈的手离开。他重重撞开房门,拉着谢慈进门,眸光落在谢慈身上。 谢慈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踮脚亲吻他鼻尖:“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