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刻钟,车夫买回了冰果饮,云乐舒正与薛娘子喝着,突然听到府衙大门开启的声音。
不一会儿便有一衙役走到马车前,隔着车窗说道,“景夫人,我家大人说外头暑气重,令贵客等在门外实在失礼,便令小的来请夫人入内纳凉。”
云乐舒先是一惊,随后很快冷静下来。
何坚应当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则衙役不会以“景夫人”相称,还如此恭敬地请她入内,而是派人直接将她拿下才对。
衙役见她犹豫,又道,“夫人,景公子还说,请您尽管入内,不必害怕,都是自己人。”
云乐舒才从车上下来,随衙役入了汴州府衙,既然岳暻还不打算把她交出去,那这府衙便是安全的。
她也想知道,岳暻私运军器之事,那位汴州府尹何坚知不知情,事关国体,她应该多留意些。
越过照壁,拐至左侧葫芦型的石门,又顺着回廊往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被绿荫覆盖的凉亭,云乐舒远远看到亭内围坐的二人,微微垂下头,心中不禁有些惴然。
衙役将她领到凉亭,与何坚、岳暻拱手施礼后便下去了。
她上前,福了福身,轻声道,“白氏见过府尹大人,大人特意请妾身入内纳凉,实在折煞妾身了。”
何府尹四十岁上下,鬓发却已白了大半,人看着却很精神。
因今日休沐,便只穿了常服,一身绯色的横襕袍,腰间束着九环带,脚上穿了乌皮六合靴,隐隐也透出些凌厉之气。
见云乐舒向自己行礼,连忙起身相扶,连连道,“夫人何须多礼,您贵为岳国后妃,怎能与下官行礼?”
那何府尹身上的庄肃竟烟消云散,变得春风和气了。
嗯?这何府尹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意外,他这短短几句话,藏着极大的信息量,云乐舒暗暗胪析,对他客气地笑笑。
此人身为汴州官员,不仅知道岳暻的真实身份,还与之有不浅的交情,而岳暻果真不打算在汴州揭露她的身份,更像做戏做全套,直接称她乃岳国后妃,看来是真的有心带她隐过君亦止的耳目。
岳暻站起身,边扶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便与何坚说道,“这里是图璧,你们二人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
亭内摆了两桶冰用于消暑,桌上摆着冰镇的梅子李子和一些糕点。
何坚端起那壶掺了碎冰的乌梅汁,倒在琉璃盏里,递给云乐舒,眯着眼笑道,“暑热难耐,夫人请饮些乌梅汁消消暑气。”
云乐舒戴着帷帽,食饮稍有不便,正想拒绝却听岳暻道,“都是自己人,你可取下帷帽来。”
云乐舒闻言一怔,两只眼睛在纱帘后瞪得似铃铛那么大,他岳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岳暻轻轻一笑,趁她接过琉璃盏之时,温柔地替她取下帷帽来。
帷帽既摘,云乐舒下意识地转过脸去。
“见笑了,孤这位新纳的后妃柔弱娇怯,总不肯见人。”云乐舒听见岳暻愉悦地笑了。
何坚抬眼,待看到她那张脸,先是惊艳,面上又快速闪过一丝迟疑,却很快隐藏于笑中。
这样的姣好容颜任谁见了都是要惊叹一番的,碍于她的身份,他只大致瞥了一眼,便不敢再放肆观瞻,只把目光移到岳暻身上,道,“夫人好容颜,实乃岳君之福。”
云乐舒这会儿又觉得事有反常。
按理来说,每个州县府尹的手里必定会有关于她的通缉令,应该认得她的容貌才对,为何这位何府尹却神色如常,待她依旧客客气气,没有半分怀疑。
岳暻听了这话,心里颇为舒坦,看了一眼面色稍显凝重的云乐舒,故意问道,“何大人,孤方才隐隐见你案上有一则通缉令,怎么,你们最近忙着通缉什么要犯吗?”
云乐舒的背一僵,拿着琉璃盏低头小饮了一口。
何坚倒是不觉忌讳,大大方方地吐槽起来,“倒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之徒,是个女子,奇就奇在上面虽给了画像,那画像上却没有画脸,这人海茫茫,找这么一个人未免强人所难?”
乌梅汁冰凉爽口,云乐舒又饮了一口,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原来通缉令上没有画脸,所以何坚认不出她来,岳暻便是看到了那封通缉令才毫不避忌地让她进了府衙,摘了帷帽。
“哦?孤还真好奇是什么样的要犯呢。”一双黑亮的眼睛诙谑地往云乐舒脸上一瞥。
何坚想了想,“无非一普普通通的妇人罢了,若岳君想看,下官命人取来供您一观。”便唤了衙役去取。
云乐舒埋头听着,身后是绿荫一片,她那般娴静无声地坐着,青丝微扬,樱唇微启,像幅山水画似的,岳暻狭长的双目裹着半分痴迷,外加半分诙谑。
普普通通的妇人?好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何坚俯身将通缉令递到岳暻面前,岳暻取过,轻手展开,把通缉令往云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