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之后,王秦山只是愤怒了半句话,就开始冒冷汗了。
因为进来的人,是王秦山平时需要堆起笑脸接待的人,也是这些天王秦山最不想见到的人。
“老王,脾气不小啊!”
“.”
王厂长的心咯噔一下子,细密的冷汗悄悄的爬上了额头。
看看对方的脸色,冷的跟三九天的寒霜似的,说出来的话更冷,这跟往日和气宽厚的形象截然不同。
今天这是要出事儿啊!
来人进门之后也没废话,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就冷冷的开口质问王秦山。
“你当时给我保证的是,两个月利润超过百分之五十,三个月利润超过百分之百,三年还清银行贷款
可是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下个月是不是又要找我协调资金帮你们昌北发工资?”
“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一個蒸蒸日上的盈利企业,三个月就搞回两年前的?”
“.”
“没有的,没有回去.领导我们没有发不出工资,只是厂里最近有重要的生产任务,所以就先紧一紧工人,保证产品出货之后”
王秦山站在办公室中,低声向对方解释,但人家显然没时间听他的理由。
“我当时帮你扛着人家港资的抗议,可不是让你紧一紧工人的,相反你说一定会让工人过上好日子,大幅度提高工人的工资、福利,证明我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比另外一条路更好走.”
“.”
王厂长默默的听着对方的训话,心里全是酸楚、憋屈和不甘心,但唯独没有惭愧。
因为他是真的相信,自己靠自己,是可以让昌北机械厂重新红火起来的。
工厂还是原来那个工厂,工人还是原来那些工人,就算是生产出来的产品,也还是卖给内地的那些服装厂、被服厂。
怎么就非要把一半的利润分给外人,还要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呢?
其实如果李野在现场的话,就能理解王厂长的心情,
毕竟摸着石头过河还要有个过程,别说八十年代初这个争执不断的时代了,就是到了九十年代,也还有很多王厂长这样的人。
他们崇拜过去的辉煌,对于突然的改变和猛烈的冲击,不适应也不信任。
记得在某一年的时候,有个叫某村的地方,曾经在王厂长这种人心里成为神圣的标志。
严格执行集体配给,村民家家都有小洋楼,学费、医药费各种生活费全免.提前迈入小康。
就这样的村子,内地涌现出的不是一个两个。
李野的某个长辈,就曾经拿着这种例子大肆贬斥各种私有制的改变,说是剥削,而如果照着原来的路走,我们早就住上小洋楼开上小汽车了。
但是
他并不知道,某村有着两万多名临时工,他们是没有小洋楼住的,也没有各种免费,他们创造的剩余价值,支持了小洋楼和免费。
这其实跟某些发达国家一样,他们的高福利,也是来自于对其他某些地区和群体的技术掠夺。
而王厂长到现在也不明白,昌北机械厂之所以能扭亏为盈,不仅仅是因为港资提供了资金,还有是像拿走临时工的剩余价值一样,拿走了港资提供的机械技术、经营理念以及其他“不拿白不拿”的价值。
王厂长到现在还是认为,没有港资的资金,只要有银行的贷款,他一样可以把厂子救活。
“我们厂现在跟两年前不一样的,我们仓库里堆满了新产品,还有很多原材料也是随时可以换成钱的硬通货,我们只需要一点周转资金,您看看能不能跟银行研究一下.”
“你们还要贷款?呵~,你们昌北现在欠着银行几笔贷款伱不知道?你这个月的利息没还,是不是忘了?”
当初港资跟昌北机械厂合作,对于之前的银行欠款是有协议的,只承担一部分,其余的王厂长这边自己消化,
但是昌北的贷款已经十几年贷上加贷,还起来肯定没那么利索,这两个月王秦山大干快干,看起来不少的资金,突然间就周转不灵了,利息都还不上,还指望再贷款?
“铃铃铃~”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拯救了处于极度尴尬之中的王秦山。
虽然那电话听筒因为刚才被王秦山摔了,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但此刻却成了救命的遮羞布。
王秦山希望这个电话能打上很久,最好能打到下午的饭点儿,然后再拿出喝吐血的气概谋求转机。
“喂,你是哪里?你要找谁?”
“我们是鹏城中艾机械公司的,我们要找王秦山王厂长。”
“你们找我什么事?”
“王厂长你好,我们第三批的机械部件已经已经到港了,请按合同约定,把应付款项汇到我们的指定账户,我们收款之后立刻发货.”
“.”
王秦山感觉自己好似被人拿着一只臭袜子堵了嘴,想骂却骂不出来,真特么恶心死了。
因为这几天他已经好多次向鹏城中艾机械公司反应,市场上出现了一款性能更好、价格更低的工业缝纫机,导致他的昌北牌缝纫机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