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郊,谢朗敲开了一座小院门,那地方有些偏僻,进门算不上宽绰的两进三间,门庭却整洁,白墙青瓦的建筑尽显雅致婉约,就连影壁四周的小野花都带着几分意趣。 整个小院无处不充斥着雅致和精巧,至少主人品味是相当不错的。 谢朗心底冷哼一声,压根无心欣赏,信步往里走。 平日都会跑出来迎他的小姑娘今日却不见,他心中疑窦渐深,手心都沁出了汗,脚下步子也不由自主加快了。 东跨院有个男子正倚在窗前侍弄一盆兰草,日光透过糊了薄纱的窗子,恰到好处形成剪影,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 “你这次找的人靠得住吗?” 听闻门外传来这道微显急促的声音,那男子抬头,露出半边脸上的疤痕。半晌,才微微笑道。 “你变了,往日来,你都会先问你妹妹的。” 谢朗抿紧嘴唇,沉默不语,他知道,他越表现出对妹妹的关注,只会将把柄递到对方手里更多。 “放心吧。”那人放下手中的花剪,用旁边的方巾细细擦干净手指,“我给她找了个读书先生,这几日跟着去私塾了。” 谢朗装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是软禁的意思吧?但他不能表露出什么,随即又问道。 “你这次派的人确定万无一失吗?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吧?” 那人唇角逸出一抹讽刺。 “你信不过我?若是真信不过我,这事你一早就会找卢彦去办。”那人说着,微微侧身,在逆光处幽幽望着谢朗,“便是靠不住,你此时此刻,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谢朗勉强压制着内心喷涌而出的烦躁,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在大理寺监牢暗杀薛玉茹是他能想出来最好的补救法子,但此举势必会将祸水东引至宁王府身上。依照卢叔的性子,断然不会同意,他素来是在启献帝和宁王之间维持平衡,而且据自己这些年的观察,卢叔似乎更偏袒宁王。 “眼下红莲教分两派,我为什么帮你,你应该心知肚明。”那疤脸男子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也不想搞砸这件事,所以下次这话不必问,我既然应了,自然是会竭尽所能的。” 谢朗不再多言,他知道此行是白来了。 疤脸男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从都城挪出来,就证明了自己暂时还不能完全脱离他的掌控。除了妹妹在他手上之外,自己至少还需要依靠他一阵子。 走出小院,他负手对着天空吐出长长一声叹息,眉间矛盾在这一刻尽显出来。 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 *** 谢朗希望看见的结果,很快就显现了,亦或是该说,在他的暗中操纵下显现了。 薛夫人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回了趟娘家,她娘家兄长是御史,家族里人也不少。短短半日,就召集了群人赶到大理寺监狱门口,一时哭声震天。 由她带头厉声唾骂,外加众人哭天抢地,登时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她这是打算跟薛家和离吗?”陆夭在府中听闻这件事,颇觉疑惑,“明知道薛府跟宁王府是拴在一条船上的,还敢公然如此?是不把薛家放在眼里?” “长姐还是少担心些没用的吧。”陆上元沉着张清俊却稍显稚嫩的脸,不知道在跟谁赌气,脸色并不好看。 陆夭之前在大理寺牢狱验尸,就见陆上元匆匆赶来,不由分说就要把她送回去。 “这种晦气的地方,长姐怎么能带着孩子来呢?”素来温和好说话的男孩子板着脸,“我这送长姐回府。” 说着还有意无意乜一眼宁王,似乎是在嗔怪他带姐姐来这种地方。 宁王觉得自己冤死了,他明明再三劝说。问题是那小崽子难道不知道,自家姐姐压根不是个听劝的人么? 不过在两股势力的共同努力下,陆夭毫无悬念地被押回了王府。 “薛夫人的兄长姓周,时任御史台大夫,是彻头彻尾的亲皇派,所以自然会支持她的种种举动。”陆上元还是沉着一张脸,却回答了陆夭刚刚的提问,“薛夫人的长子自幼跟她不甚亲厚,所以她能求助的也只有长兄。” 陆夭点点头,看来薛玉茹的死,对于薛夫人冲击极大,所以她十有八九没考虑后果。 大理寺留下监视的暗卫来回禀,说薛夫人的那位长兄周御史也到了大理寺。 “周御史见到钱夫人的尸体,天旋地转,几乎昏死过去,好容易缓过来,咬着槽牙呼天抢地。口口声声说王妃暗自下毒,草菅人命,害死外甥女,也害他妹妹家破人亡。他就是拼着这官不做了,也要进宫告御状。” 陆上元显然有些愤懑,他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