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晚风轻柔,夕霞灿然。 女帝悬于湖面之上,满头青丝随风肆意舞动,抬手间湖水翻涌,一道道巨浪涌上半空,形成晶莹剔透的水幕。 “何事汇报?”她闲庭信步走到湖心亭。 亭中站着一个脸庞黝黑的紫袍官员,额头到唇边还有两道殷红的刀疤,正是靖安司副司长金奎,专门负责收集江湖情报。 见他三缄其口,女帝顿觉不悦,加重语调: “说!” 金奎蠕动嘴唇,低声道: “启禀陛下,是关于顾平安……” 他知道陛下很厌恶这个名字,可陛下曾经吩咐过靖安司,有消息要及时汇报。 果然。 女帝脸色渐冷。 周遭宫婢内侍也大气不敢喘。 神都书院之行,陛下颜面尽失,狼狈离开,一切源头就是姓顾的! “卑鄙的舞弊者又闹出什么动静?”女帝沉声问。 金奎如实回答: “西蜀长宁公主府放话,谁能帮他开脉,赠送一柄血戟。” “据说血戟乃北海至宝,价值不菲。” “哦?”女帝眼尾轻挑,从话里捕捉到很多讯息,非但不怒反倒戏谑道: “朕先前还觉得奇怪,西蜀虽是蕞尔小国,但以张太岳为首的裱糊匠们也算治世能臣,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一个德行有亏的弃子。” “原来是姜锦霜开始为夺储做准备。” 金奎不敢接话。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蜀帝病重,公主府招揽家臣为自己出谋划策,暴露了自己争储的野心。 当然,天家内斗,不争是死,拼命争取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女帝愈发觉得讽刺: “还想学朕凤凰临巅,凭你也配?” “妄想撼动巨龙,却寄希望于一只蝼蚁,真是愚蠢又可笑的女人。” “几年前,世人拿你跟朕相提并论,而现在,却是仰望朕的资格都没有!” 金奎垂手恭谨,这里面牵扯到不可提起的旧闻。 几年前的江湖胭脂榜。 陛下第二。 榜首是西蜀长宁公主。 而百晓生评定武道天赋,长宁公主始终压陛下一头。 可那又怎样? 君上天命所归! 权力巅峰的那一刻,山河星月都做贺礼,大乾龙气环绕,社稷国运傍身,那是世间最最尊贵的女子。 女帝嘴角微扬,淡淡问: “二十岁通玄关,你觉得天底下谁有这个本事?” 二十岁玄脉已经闭塞,再打通不可能。 金奎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才滚动喉头说: “听说轩辕氏族有超然手段。” “放肆!”女帝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 “朕的母族,岂会助他?” 金奎扑通跪倒在地,冒着风险谏言: “朝廷需要有庶民立足之地,自打殿试……殿试舞弊案后,国子监的门阀仕子愈加嚣张跋扈,师长公然偏袒贵族,寒门贫苦的读书人像被抽断了脊梁唯唯诺诺,为了前途不得不投靠贵族,先帝苦心维系的科举制俨然有崩塌的苗头。” “既然顾平安有意武道,请陛下爱惜贤才……” 女帝脸色阴沉,当即截断他的话语: “你再说一遍?” 金奎一脸惶惧,死死低着头: “微臣不敢。” 只要陛下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给顾平安开脉的机会,也许他就会回到大乾效力,重振寒门黎庶的信心。 反复欺骗自己有何意义? 顾平安就是货真价实的状元! 他不是死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在商江郡利用人心贪婪、人心之恶的手段何其惊艳,庙堂衮衮诸公多少人明面上唾弃贬低,暗地里不得不称赞?门阀望族多么庆幸他被剥夺了状元身? 为什么誓要将一个满腹经纶的年轻人推向敌国? “滚出去!”女帝声音冰冷。 “是。” 金奎内心叹息,面上毕恭毕敬施礼,趋行离开。 …… 慈宁宫。 殿廊,女帝踱着碎步。 昭告天下人,说自己冤枉了顾平安? 笑话,帝王威严何在? 况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