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书院。 临崖山上,云雾翻涌,数千株桃花开得正盛,宛若锦霞蒸蔚。 立于其中,花香氤氲萦绕,呼吸可清涤肺腑。 山腰坐落着一座沧桑斑驳的殿宇,殿外高台八十一位青衫剑客,长剑齐齐出鞘,一剑递过一剑井然有序,于上空形成密匝的剑阵。 “新生初入气血境,就能娴熟掌握八十一剑阵,朕心甚悦。” 女帝高坐凤辇,青丝随风轻舞,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 四年前与草原金账那场旷世大战,父皇御驾亲征战死,大乾武脉损失惨重。 可朽木会抽新枝,枯枝会爆新花,终究会有萌芽撑起漫地桃花。 演练完毕,一个青衫少女不顾师兄师姐的阻拦,快步走到凤辇前,高声道: “敢问圣人,可会内疚?” 周遭书院各峰的老人闭目养神,不予训斥。 书院千年历史,向来推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对待不公敢于呐喊,这是正确的修心之道。 女帝面不改色,笑吟吟道: “朕何愧之有?” 青衫少女面对社稷之主难免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可她仍旧较真认死理,鼓足勇气道: “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擅权辱民,玷污科举,摧毁了顾平安,岂能不愧疚?” 女帝权当对方还是小孩不懂事,她并不动怒,轻描淡写说: “舞弊证据确凿,尔等受谣言蛊惑当面质问君上,朕不怪罪。” “你们应该听说了,顾平安在西蜀胡作非为,纵容粮价,屠戮流民,一无是处却又不择手段。” 突然,她喟叹道: “朕确实错了。” “错在心软,错在没有及时铲奸除恶,西蜀百姓虽不服王化,可他们何其无辜。” 书院学生互相颔首,脸庞露出崇敬之色。 这就是君上! 眼光何其超然,提前识别顾平安的本来面目,察觉到此人的蛇蝎心肠。 如果没有揭穿,没有驱逐,纵容顾平安平步青云,那将是一场灾难! 小人物一朝得势,恣意妄为,朝堂乌烟瘴气,天下民不聊生! 相反。 听说崔彻一到边郡,做事有理有据,赢得百姓喝彩,这才是大乾所期待的能臣,状元郎实至名归。 “圣人在混淆视听吗?暂且不论真假,就算顾平安是无恶不作的屠夫,但他凭借真本事成为您钦点的殿试魁首,事实不容抹黑!” 青衫少女还在坚持内心的真理。 就事论事那么难吗? “荒谬!”女帝也渐渐不耐烦了: “若非会试舞弊,他配进入殿试吗?所谓由朕钦点自然作废。” “到此为止。” “圣人……”青衫少女还欲再辩。 “退下!” 远处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剑峰长老面色阴沉盯着她。 长辈发话,青衫少女抱拳,不甘心地退回人群中。 女帝不以为意,武夫一根筋太正常了,她正要摆驾离开。 “陛下,急报。”太监趋至辇车前,压低声音。 “哪里的?”女帝问。 太监回答:“两郡。” 听到两郡,女帝嘴角不自觉上扬,想到书院这些不明事理的年轻人,这下要让他们知道何谓差距。 “念,大声念出来。”女帝故意抬高声调。 太监展开信纸,扫了一眼表情瞬变。 女帝察觉到不对劲,可高台上青衫剑客都在屏气凝神听着,书院长老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要不要念……”太监小心翼翼。 女帝顿感后悔,这肯定不算好消息,但话已经放出去了。 再坏能糟糕到哪里? “念。”女帝淡淡道。 太监很尴尬,低着头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快速念道: “大乾洛江郡,崔彻通过分化瓦解,将粮价稳定在六十八文一斗,继而以立青石善人碑的方式,筹得一部分善款用于安置流民。以其怀柔手段,再过五天,粮价还会再降,百姓困局已解,各方无不赞叹崔公子。” 女帝满意颔首。 这算什么坏消息? 她从来就没指望崔彻能将粮价调控到灾荒前,这绝对不可能,趋利是商贾本性,就算镰刀悬在脖颈,临死前都想再捞一把。 对于刚入仕途的崔彻而言,这已经是卓越的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