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整个郡城大大小小的乡县,粮价都一跌再跌,直至跌到四十八文一斗,要知道洪涝前的正常粮价都是五十文啊! 外地粮商为了快速脱手,价格压得极低,本地富绅苦不堪言,却不得不狠下心继续降。 这便是贪婪的代价,但凡之前懂得收敛,就不会有亏本的下场。 与此同时,关于顾平安恶魔的言论愈演愈烈。 据说安置点已经出现了好大几颗人头,流民要么被坑埋,要么尸横遍野,总之死状凄惨,恶魔无情狠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悠悠苍天,薄幸于民!” 府衙正门,竟高高悬着白绫,整个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带着滔天的憎恨。 素有名望的大儒、传承几百年的衣冠士族,以及官宦世家,他们怒气冲天,简直完全没有了理智。 “一个疯狂的屠夫,一个嗜血的恶魔!顾平安必须自戕谢罪,他将钉死在史书耻辱柱上!” “尔等虫豸,国之贼也,竟也沦为恶人的帮凶,你们会遭到报应!” “如此无情践踏着道德正义,如此视百姓性命于草芥,姓顾的你就不惧梦魇缠身吗?” “一个从底层艰难爬起来的人物,怎么就不理解百姓之艰难,怎么就如此良心败坏?” 愤怒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府衙,差役和官吏根本就拦不住。 “齐仁轨,滚出来!!”一个垂垂老矣的大儒奋声咆哮。 齐仁轨本想避而不见,可奈何这群人实在是分量十足,不得不露面。 “姓齐的,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庶民掌权后的丑陋嘴脸!” “老夫会向朝歌城谏言,必须将顾恶魔千刀万剐!” 大儒脸庞颤抖,死死揪着齐仁轨的衣裳,继而痛声道: “赶紧派人去救百姓,老夫家贫,也能凑出百两银子,人生在世,不能像顾恶魔那样啊。” 齐仁轨只得赔笑,可内心却觉得对方行事前后矛盾,当初府衙上门三请,硬是一个铜板都不捐。 “我们景氏也带钱来了,还有刘氏,杉禹书坊,尹氏宗族……” 随着一道道怒吼,各家衣冠氏族都带着银钱来了,口中还不停咒骂着顾庶民道德败坏,应该碎尸万段。 “好好好,诸位息怒,我亲自前去安置点。” 齐仁轨勉强脱身,赶紧去牵马匹,往东边疾驰而去。 “控制粮价的难度是一座山峰,相较而言,安置流民的难度却只是小田埂。” “府尊,您说顾公子谋略惊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随从无意间的几句闲话,却险些让齐仁轨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他呆呆望着天边,心脏如擂鼓砰砰作响。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顾公子设计好的? “您说这群人也是,当初怎么就那般吝啬抠门,说破了天也不愿捐善款,眼里哪有百姓,现在一口一个百姓……” 随从很疑惑,实在搞不懂。 齐仁轨突然勒住马缰,目光恍惚,过了很久才沉声道: “因为他们丝毫不在意流民性命,但太想要顾公子身败名裂,太想要以此衬托士族的高尚情操。” “因为他们现在终于能站在阳光下,站在道德最高处,终于能朝着他们眼中的“庶民之恶”而落井下石。” “如果没有极致的恶,如何反衬他们伟大的善?” “这也是顾先生一步棋吗?” 随从似懂非懂,只觉得最后一句话很对。 如果不是顾公子放出话要坑埋流民,也许这些贵族们永远不会施以援手。 齐仁轨低下头,突然笑得很大声,笑人心之恶,笑顾先生之才,更笑自己的愚昧无知。 最高的谋略,原来就是把控人心。 怀着复杂的情绪抵达安置点,血腥味浓郁,外面还悬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而几座大铁皮里面是几千个安然无恙的流民。 “府尊,这些都是作乱的山贼,还有混迹其中的通缉犯。” 一个铁骑近前汇报。 齐仁轨点点头,望着乌泱泱的流民,突然间情绪翻涌。 粮食全部解决了,安置的钱财已有,也许这批人出去后也会跟着舆论痛骂顾先生吧。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那是恩人。 …… 木质窄楼内。 顾平安被头发丝弄醒了,睁开眼昏昏沉沉,正好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盯着他。 “我睡了多久?”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