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郡王找到书房,推倒书架,见桌案上还放着一个赏瓶,里面插着一朵碗口大的绿菊花,连瓶子带花一起在地上砸个粉碎。 抬脚将绿菊花碾成泥,他看书堆里散落一本书,里面夹着好几片驱虫香叶,几乎是隔两页就夹一片,可见邬瑾对其珍爱。 捡起来一看,是本《易经》,翻至扉页,密密麻麻写着字,都是某人赠某人,再翻一页,就见到了邬瑾的名字。 “赵季赠弟子邬瑾。” 他觉得赵季这名字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何人,只知这本书必定是邬瑾珍爱之物,当即两手分开书,用力像外撕扯,“刺啦”一声,此书便分做了两半。 扯成两半后,他犹不解恨,丢开一半,抓着一半,扯的七零八碎,天女散花般扔向头顶。 伸手抓住剩下一半,他突发奇想,将写有数句赠言的那一半,举到了油灯上。 旧书干燥,触火便着,很快就卷去一角。 济阳郡王大笑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忽然一静。 魏王、知府看着院中一片狼藉,惊愕失色,又见书房中腾起一簇火焰,一时竟呆住了。 在他们身后,邬瑾匆忙而归,在见到火光的一刹那,拨开门口两位门神,冲进书房,只见济阳郡王手中半册书,在火上燃去一半,封皮上“易经”二字,赫然在目,火红的光亮和跌落在地的黑灰色残片,刺痛了他的眼睛。 济阳郡王依然捏着半截书册,他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攥住济阳郡王手腕,夺过书册,推开济阳郡王,把书册放在地上,用力拍打,扑灭火苗。 济阳郡王连退两步,脚下被倒塌的东西一绊,沉重的身躯拍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外面的魏王和知府这才回过神来,冲进屋中,一人抬一只胳膊,将济阳郡王搀扶起来。 魏王一边扶着济阳郡王站稳,一边去看书房中惨象,再看向邬瑾时,心头一抖。 他从未看到过邬瑾如此失态。 邬瑾跪坐在地,两手都是黑灰,颤抖着拍去书上烧焦的部分,目光直直的,显出了一副呆相。 半册书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翻开扉页,抚摸残留的字迹,发现书只有一半后,又满地寻找另一半。 四周都是散碎纸片,一张纸撕成好几片,邬瑾一片片拢到身边,抚平、查看,却怎么也找不完整。 他看着眼前的碎纸、残渣、灰烬,手足无措,忽然将那一堆废纸搂在怀里,抱紧双臂,深深弯腰,衣裳上印出一条坚硬而又颤抖的脊梁骨。 像是无数刀剑插入他的身体,让他无从逃脱,无声的歇斯底里,压抑在心底的呐喊,都令人心颤。 他没有哭泣,甚至没有表情,单是俯身抱着再也无法恢复的《易经》。 这一个不欺暗室的君子,悲愤到了失声、失态的地步。 魏王看的心惊,再弯腰看一眼碎纸上的字迹,并非一种,而且每一种都是大家手笔,恐怕是本价值连城的孤本。 不仅是孤本,还有可能是恩师所赠。 他看一眼济阳郡王,低声请知府收拾残局,一应损坏之物,都由郡王双倍赔偿。 知府除了赔笑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眼前发黑,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一个翰林学士,天子私人,朝廷内相,一个皇帝同胞,手足情深,当朝郡王,他算是哪根葱? 魏王说过之后,催促着济阳郡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扭头看了一眼邬瑾。 邬瑾也抬头看他,目光缓慢而冷漠,魏王心里一凉,然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先带着济阳郡王离开。 二人同上马车,不回王府,而是去了酒楼,等酒保铺上茶点,便摒退左右,只留下心腹随从在屋子里伺候。 济阳郡王脱去鹤氅,丢给随从,斟满一盏酒,仰头倒进嘴里,将空酒盏顿在桌上:“狗东西!” 魏王伸手,给他斟上一盏:“您就不怕他明天在朝堂上告您一状?” 济阳郡王“滋”的再喝一盏,冷笑道:“我怕他?” 他夹一筷子猪头肉吃:“陛下不会为了外人伤了兄弟情分,顶多骂我两句,再罚我几个月禄米。” 放下筷子,他拎着酒壶晃了晃,对着壶“咕咚”几口,放下酒壶,一擦嘴:“他敢告,我就敢再砸!” 他伸手一指熏肉:“今天这肉比上回熏的到功夫。” 魏王尝一口:“就怕他不告。” 他若有所思:“告了,只是一场口角纷争,不告,只怕是性命攸关,魏齐辱范雎,范雎投秦,十年后杀魏齐报仇雪耻,读书人是能隐忍,能谋划的。” “十年?”阳郡王大口吃肉:“我是小人,等不得君子十年,赶在他动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