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毒发身亡,只等到了糖块逐渐融化、消散,最后只在唇齿之间残留了一点甜味。 这小小一块糖给了他一点甜头,不知不觉软化了他的骨头,他看向莫聆风:“泽尔。” 随着这短短两个字出口,失败忽然席卷了他——在这之前,他宁死不屈,哪怕已经成了俘虏,他依旧可以骨头硬、脖颈硬、脑袋硬。 也许是疼痛率先消磨了他的意志,随后这一块糖彻底软化了他,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低垂了脑袋,闭紧双眼,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再溃败下去,左手缓慢伸入怀中,摩挲着一块小小白石,在心中祈祷:“太阳神、山神、树神、羊神、地神,诛神慈悲,今日子民堕身于异土之上,护佑子民周全,若是死于此地,领子民入轮回之路。” 心中祈祷许久,他心神逐渐模糊,后背往下滑,不知不觉,已经沉沉睡去。. 莫聆风伸手揪住他的辫发往上提,迫使他抬起头来,盯着他沉睡的面孔看了半晌,喃喃道:“云泥之间。” 外面忽然阴沉下来,风中带着潮湿之气,雷从地起,滚滚而上,泽尔无知无觉,彻底昏睡,莫聆风拿起油灯,退了出去。 “看着他,”莫聆风将油灯交给小兵,“别让他死了。” 小兵连连点头:“是。” 莫聆风在一阵雷、一阵风中往回走,游牧卿站在大门外,正捧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见莫聆风回来,连忙躬身道:“将军,殷北送来了东西。” 殷南上前一步,接过包袱,走回屋子去,将包袱摊开在方桌上,把里面的衣裳包袱提出来,莫聆风打开一看,是几件新裁的夏衫、暑袜,两双缎面鞋。 她将衣裳鞋袜交给殷南归置,去看其他东西。 两封信、一张邸报、两张小报、一份转运使税簿,另有一只双耳陶罐,不知装的什么。 至于信,一封是程廷送来的,一封是邬瑾送来的。 她带着小报、邸报和信走到书案前,掏出火折子,点起蜡烛,先看报,从字里行间寻找有用的东西。 看过之后,再看税薄,最后才把两封信拿出来。 她先拆程廷的信,打头便是“二狗”两个字,紧接着便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随后又是一行大字“我要成亲了”。 她心道:“恭喜。” 不等她往下看,外面骤然有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她起身开窗一看,就见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激起满地灰尘和泥土。 殷南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还未来得及把衣裳收起来,大雨已经倾盆而下,潮热之气从地上猛地扑了起来,伴随着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藏了一个月的雨,终于落下。 雨点打在窗棱上,溅起细小水珠,落在莫聆风衣裳上,她往后退了一步,并未关窗,而是等这一股潮热散去。 凉气袭来,她退至案边坐下,闻着湿润的草木、泥土气息,感觉多日燥热一扫而空,拿起程廷的信,继续往下看。 殷南抱着衣裳归来,不过是片刻功夫,浑身就已经湿透,头发一缕缕伏在头上,衣摆下方已经在滴水。 洗过的衣裳也跟着一起湿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莫聆风,见莫聆风起身磨墨,是个要回信的架势。 于是她收回目光,去了隔间,找出竹熏笼,把衣裳都搭了上去,随后顺着廊下去耳房换了衣裳,端着一碟点心走回来。 光是在廊下走一遭,鞋子又让雨打湿了。 她搬着凳子坐到门口,一边吃一边守着莫聆风,竖着耳朵,以免错过大雨中的异动。 吃完一块糕点,她听到了小窦“啪嗒啪嗒”跑过去的声音——他脚大,鞋子也大,灌满水时,动静也格外大。 她起身,随时准备着应对小窦拍门,然而小窦只是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她又坐下了,同时心里感觉很奇怪,仿佛是丢了什么。 但她想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情绪是什么,只能用糕点压下心中空洞,又扭头看一眼莫聆风,就见莫聆风不写信了,在看信。 这回看的是邬瑾的信。 “聆风,我已至宁州,甚念。 元章二十九年四月十九日,邬瑾。” 放下这一张竹纸,莫聆风看向另一张。 “聆风,宁州富庶,人、物繁华,码头便有三处,市舶司门庭若市,然而我来宁州前,曾查看宁州年税,与宽州、济州不相上下,此地王运生之流,多如牛毛。 知州、知府、三司设宴相邀,我观众人关系亲密,言谈之间十分熟稔,应勾连已久。 这里饭菜以辛辣咸味居多,走遍街市,见有一味果子,以杨梅、木瓜、菖蒲、生姜、青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