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慌忙直起身,一步迈进门内,低头弯腰去看莫聆风下巴,见她下巴上红了一大片,正要问她有没有咬到舌头,忽然就看到她脖颈处有一道伤痕。 伤痕已久,如今只剩下一道颜色较浅的疤痕,掩在圆领罗衫中,若非刚才这一撞,又有金项圈压着,他也看不到。 此处是致命伤,她在信中却从未提起。 战场凶险,她从来都是拿命在博。 脸上的慌乱沉了下去,他后退一步,用目光看向那一圈伤痕:“没事吗?” 莫聆风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他所问的是什么,摆手道:“没事。” 她拢了拢衣襟,摆弄一下金项圈,让那道伤痕再一次不见天日。 邬瑾笑了笑:“我也没事。” 她没事,他也没事。 到了今日,他们对待痛楚,已能面目平静,将加诸在身上的种种痛苦,都当做是所求的试炼,不必哭哭啼啼,满怀怨恨。 原本朦胧的细雨大了起来,打在屋瓦门窗上,发出细微的声音,程廷吭哧吭哧往屋子里走:“杵这里当门神呢。” 殷北也走进去,将包袱安置在高几上。 邬瑾回神,与莫聆风也一并进屋,三人临窗而坐,看这靡靡春雨。 九思轩内的老树发新枝,越发显得枝繁叶茂,密密匝匝,连成一幕,遮住天光,只有这等斜风斜雨,才能飘荡进来。 莫聆风伸手去摸埙。 程廷连忙欠身去按她的手:“别吹,别吹,都是自己人。”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 他坐在这花厅里,身边又坐着邬瑾和莫聆风,就连给他换茶的都是熟悉的祁畅,他感到了一种安宁,仿佛莫千澜和赵世恒还像两颗大树一样,屹立在这府中,随时可以庇护他们的安危。 邬瑾和莫聆风看他笑的突然,起先是不明所以,随后也不自觉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笑难得的相聚,笑彼此的过去,笑过之后,都觉得很好——他们三个,这样很好。 祁畅端上茶点,程廷笑道:“你怎么吹来吹去,就是吹不好?学了这么多年,还跟驴叫似的。” 莫聆风接过邬瑾递过来的油纸包:“你爹打你的时候,你那才是驴叫。” 她解开细棉绳,挑了一粒吃:“金桔干。” 她扭头吩咐祁畅:“取棒疮药来,给程三爷擦擦。” “用不着,”程廷豪气干云,一甩胳膊,“区区小伤,小爷……哎哟!” 他痛了个龇牙咧嘴:“我爹下手太狠,亲儿子,他就这么打。” “你要跑。”莫聆风捧起茶杯嘬了两口,目光在邬瑾身上一转,笑的露出一排白牙,感觉邬瑾很好看。 她的,真好看。 邬瑾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向她一笑,是个温温和和,可以包容一切的笑意:“别多吃。” 程廷正打算长篇大论叙述自己为何不跑,见了他们二人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而自己好像挺多余,从祁畅手里接过棒疮药,咳嗽一声:“你们猜猜我要去哪里?” 莫聆风头也不抬:“去湖州。” 邬瑾道:“离家出走,到这里就够了,不必那么远,免得你爹娘忧心,晚上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这次我真要去湖州。” 他言辞果断,神色亦是坚决,让邬瑾和莫聆风都诧异起来。 片刻后,莫聆风忽然道:“许惠然怎么了?” 方才还十分神气的程廷,在听到许惠然三个字后,立刻委顿下去,如同落花流水的大鸟,拖着两只大翅膀,垂头丧气。 春雨、九思轩配合了他这种萎靡,全都黯淡而无光。 许惠然的温柔贯穿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承载了他的全部炙热情意,是晚春的一壶海棠,是盛夏藏起来的一翁樱桃煎,是莫聆风都不曾给过的虎丘玩具。BiquPai. 这是盛放在他心头的一朵花,若是她过的好,时日长久,她便会结果,落地,不会永远占据在他心里,若是她过的不好,却会一直牵动他的心神。 “姓丁的……姓丁的打她。” 他哽咽一声,眼泪顺势而下,滚烫的往脸上涌,他伸出手掌,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结果抹出了更多的泪,蹭的手背、脸颊、下巴到处都是,鼻涕也随之而来。 他不得不掏出帕子,狠狠擦了一把脸,擦到最后,他打寒颤似的抽泣了一下。 “那个湖、湖州豆丁.”他从泪眼里看莫聆风,“太可恨了,在外面唯唯诺诺,受了气,就只会回家在女人身上撒气” 他又狠狠地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