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越走越快,说话的声音也逐渐远离,最后街道上又变得安静起来。 冷风飕飕,刮着程廷,他的酒意化作冷汗消散,弯腰搂着大黄狗,低声道:“好狗子,明天奖励你吃个大鸡腿。” 他直起身,认为回去的道路必定也让人堵住了,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不能回去。 不回去,去哪里? 不到片刻,他就想到了去处。 一人一狗,贴着墙根开溜,避开了好几波找他的人,一直走到十石街外,才松一口气。 松开大黄狗,程廷让它回州学去,自己捏着鼻子往里钻,里面黑灯瞎火,只有邬家所住之处,还留着一点火光。 他伸手拍门,结果门一拍就开,天井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廊下留有一盏油灯,似乎还有人未归。 程廷轻手轻脚进入天井,刚想开口叫邬瑾,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吓了一跳,以为敌人已经追到了这里,随后一想,十有八九是邬瑾。 伸出脑袋去一看,果然是邬家兄弟。 邬瑾穿着一身短褐,扛着饼笼,走的心无旁骛,邬意跟在后面,拎着饼笼夹子,埋头走路。 程廷看着这两兄弟,就不禁感慨,邬母怀着邬瑾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吃了灵丹妙药,生出来的儿子丰神俊朗,脑袋灵光,放在图南书院里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而到了邬意,没有灵丹妙药可吃,生出来的孩子就打回了原型,一看就是个卖饼的。 邬瑾走到门前,看到了程廷,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笑脸:“今天回来的?” 邬意在后面抬起头,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程三爷”。 “今天回的,”程廷从门口退开,让邬家兄弟进门,压低声音,以免吵醒邬父、邬母,“你不是在聆风家里当差?怎么又卖上饼了?” 邬瑾把蒸笼放到水缸边,揭开蒸笼布,冲洗一遍:“老二总也不回来,我去找他了。” 邬意取了帕子擦脸,耷拉着嘴角:“饼本来就不好卖,咱们这里又闹蝗虫,一料都没收上来,大家都吃糠咽菜,买饼的人比起刚开饼店那两年,少的多了。” “没事,明天少做些,”邬瑾拍了拍他,“去睡吧。” 邬意嘟囔了一句:“还要还债呢。” 程廷蹲在蒸笼旁:“啊?什么债?” 邬意瞅了哥哥一眼:“没什么。” 他匆忙搓脸:“哥,我饿了。” 邬瑾放开水瓢:“去烧火。” 程廷打了个喷嚏,熟门熟路去找马桶撒尿:“冻死小爷了,今晚我跟你睡。” 邬瑾点头:“你爹娘知道吗?” 程廷摇头:“不要去送信,现在外面有人找我,我出来的时候,门子知道的。” 邬瑾皱眉,走到门外,站着逼仄的街道上左右看了两回,并未见到人影,只在不远处有嘈杂之声由风送到,他倾听片刻,未能听出叫喊的是什么,便退回家中,关上门,放下门闩,落了锁。 他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程廷比他快一步,像一只巨大的秃毛鹰,蜷缩着翅膀,蹲在灶膛前,给邬意递柴火。 火光把他的面孔映的通红,他抬头看一眼邬瑾,给他一个大大咧咧的笑:“我也吃点。” 他今天晚上在家里吃了顿饱的,在庆北又吃了半顿,刚才在脚店连吃带喝的,也往肚子里吞了不少,结果这一顿打、一通跑、一泡尿,又饿了。 邬瑾打开矮橱,拿出来两个鸡蛋,煮了一锅滚热的鸡蛋汤,又将邬母包的杂面干菜包子热了一盘,就在灶旁摆开桌子,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吃一顿简陋的饭。 程廷一口咬下半只包子,杂面粗糙,但是混合了肉油和干菜的香气,偶尔一尝,也算是美味。 程廷吞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大碗滚烫的鸡蛋汤,对邬瑾讲今晚上的壮举:“老东西到处找我呢。” 邬意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一眼邬瑾,见邬瑾镇静听着,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他怕程廷会连累他们家。 “这包子不错,”程廷伸手再拿一个,“就是有点剌嗓子。” 邬瑾起身给他添了碗汤:“杂面,粗糙些。” 程廷俯身在碗边嘬了口汤,吃了一半包子,捏着剩下的半个包子,他吃的眼皮子直往下掉,怎么都撑不开,上半身开始往下倒,一直伏到桌上。 他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前是昏黄的火光,厨房里又温暖又干净,这一碗鸡蛋汤胜过美酒,一个干菜包子,胜过佳肴,邬瑾身上有一种熏香,像是春日的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 这香气他在莫千澜和莫聆风身上都曾闻到过,好像是十分名贵的百花蒸香,但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