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章二十五年四月初五,莫聆风式假,从高平寨吊桥过河,穿过马场回城。 寅时末刻,天色是将明未明的碧玉石颜色,逐渐氤氲开来,马场上的绿草在暖风中起伏,野生荞麦打着花苞,点点粉红粉白,连绵不断。M.biQUpai. 打草捡拾马粪的人散落在马场上,又十分突兀地穿插着许多士兵,莫聆风带着殷南打马而过,刚过养马苑,就见城门附近车、马俱全,站着许多人,打头之人是莫千澜和赵世恒,身后是殷北,再往后是莫府一众随从护卫。 莫聆风一眼就看见了莫千澜。 风都暖了,莫千澜却还是穿的厚,里面团领长衫,外面套着件鹤氅,头上戴顶朝天幞头,收手拢在袖中,正是个翘首以盼的模样,远远看见了莫聆风,立刻喜笑颜开,往前迎了上去。 莫聆风滚鞍下马,扑进莫千澜怀里,用力在他身上一嗅:“哥哥!” “哎,”莫千澜有些支撑不住,往后仰了一仰,“阿尨,重了。” 他勒紧双臂,用力抱了抱莫聆风,赵世恒站在一旁,也很想念这个女儿一样的姑娘,见两人搂的密不透风,没有自己上手的余地,不得不伸手将二人撕扯开来,同时从袖袋里摸出来一块花生酥,塞进莫聆风手里:“回来了好。” “赵伯伯,我好想你,”莫聆风将花生酥塞进嘴里,亲亲热热地挽住赵世恒胳膊,“伯伯,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莫千澜见殷南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就笑道:“没有给我带?” 莫聆风的眼睛立刻就黏在了莫千澜身上:“也带了,给伯伯带的风干羊肉,给哥哥带了一壶野蜂蜜。” 殷北眉开眼笑的从殷南手中接过包袱,又让人上前牵马,见殷南黑不溜秋的,心里直犯嘀咕——莫聆风一点没黑,是不是全黑殷南一个人身上了。 “好,”莫千澜抚平莫聆风衣襟上的褶皱,又拢了拢她鬓边碎发,“回家。” 他从赵世恒胳膊上夺回莫聆风的右手,紧紧攥在手中:“你骑马回去。” 赵世恒挑眉:“节度使好大的官威,使唤我这个瘸子骑马。” “你难道是今天才瘸的?”莫千澜不管他,带着莫聆风上了马车。 莫聆风坐稳当了,听到外面传来卖饼的叫声,分明就是邬瑾,当即乐的一咧嘴:“是邬瑾!” 她去撩车帘,想要叫住邬瑾,马车却是一个晃荡,已经奔跑起来,于是莫聆风只看到邬瑾一个背影。 春风吹动邬瑾身上的短褐,他挑着两个箩筐,立在绿草中,云青青,水澹澹,越发显得他挺拔俊秀,清冽温和。 她想出声时,马车已经赶的飞快,进入城中,往宽阔街道上奔向莫府。 莫千澜一直握着莫聆风的手,感觉她那手腕是异常的瘦——并非瘦弱,而是浑身上下的肉都伸开拉长,薄薄地附在骨头上。 阿尨长高了。 长高了好,这样阿尨就又多了一点,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更重了一点。 他想要和阿尨说说话,笑意从眉梢蔓延到眼角,又从眼睛里流淌到嘴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尨是海底龙宫出来的摩尼宝珠,庆严殊好,放出万丈清光,专来普照他这须弥山的穷苦众生,暗中能令明,热时能令凉,寒时能令温,令他所求一切净妙愿望都得实现。 妹妹太好了,所以他无从说起,只能是不说。 马车在莫府前门停下,莫聆风率先跃下马车,伸手扶莫千澜下来,又招呼正在艰难下马的赵世恒:“伯伯,快来啊!” 随后她一扭头,让门子快快开门,又歪在莫千澜身上撒娇:“哥哥,我想吃樱桃乳酪,要吃冰的。” 赵世恒本不便骑马,下马之后,越发显出了一点跛,他慢慢走了两步,随后还是按捺不住,一瘸一拐走过去,拍了拍莫聆风的肩膀:“不许这样腻歪,快要长成大姑娘了。” 莫聆风只好从哥哥身上分开,伸长双臂,一手勾着一个,高兴地往家里走。 她先回长岁居去换衣裳,奶嬷嬷脸上烧的厉害,右半边脸像是融化了似的搅合在一起,看着骇人,然而莫聆风不怕,张开双手,让奶嬷嬷看自己的身量:“阿婆,我长高了。” 奶嬷嬷一面让丫鬟打水来,一面给她解下披风,脱下布甲,又伸手拿过文思尺,对着她从头量到脚,从肩膀量到手腕:“这么高了,先穿身现成的,这就让人裁了布做去。” 莫千澜刚让裁缝给她做了一箱衣裳,按的是上给月殷北带回来的尺量,没想到一次没穿,就略小了些。 莫聆风接过澡豆,洗手洗脸,奶嬷嬷把她的头发放下来,慢慢疏通,给她挽做两股,扎成两个小髻:“再过两年,就能编发了。” “我在堡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