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张二人搀扶莫千澜,一同绕过竹园,前往官房。 在官房小厮舀热水时,张供奉便在一旁适时的捧澡豆、奉面巾,无需莫千澜开口,更不必邬瑾伸手。 邬瑾立在一旁,全无用处,然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错过莫千澜的只言片语。 三人出了官房,莫千澜边走边问邬瑾:“城中几家富户送你银两、田宅,你为何不受?” 邬瑾回答:“圣人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于学生亦是。” 莫千澜冷笑:“迂腐。” 邬瑾一时无言,只能沉默,而莫千澜沉吟半晌,忽然道:“阿尨......” 他本想让邬瑾照顾好阿尨,可张了张嘴,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好像多年前他去京都时,程泰山兄妹也曾这般牵肠挂肚,那余下的话就变得不吉利起来。BiquPai. 不说也罢,他信得过邬瑾。 邬瑾听到了“阿尨”二字,也猜他是要自己照顾莫聆风,用力点了点头。 张供奉在一片丝竹声中未曾听见莫千澜这一声低语,问道:“您说什么?” 三人这时已经走至竹园,莫千澜伸手指向竹林中一尊小小地藏菩萨坐青莲花石像:“我说这里有佛像。” 林中竹叶枯黄坠地,积有一指深,是个凋敝景象,暗夜又无光,他不伸手,谁都没看出来这里还供奉着一尊地藏菩萨。 只有莫千澜和程家人不需眼睛看,就能知道石像在何处。 因为这一尊地藏菩萨的衣袍里,藏着程家女、莫夫人的亡灵,她已经出嫁,不能再在程家设灵,莫千澜又不忍她独在莫府孤单,因此在这个最靠近程家内宅的地方,塑了一座小小石佛,让她在此听经。 地藏菩萨前方,有人供奉一卷法华经,莫千澜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经文:“我慢自矜高,谄曲心不实,于千万亿劫、不闻佛名字,亦不闻正法,如是人难度。” 他便是这谗曲心不实,他日必堕阿鼻地狱。 张供奉正待上前细看,莫千澜便收回目光,低声道:“我头疼,散了吧。” 鹿鸣宴就此曲终人散。 程泰山留莫千澜稍候,先送走学子与同僚,随后拿了一个朱漆长匣,打开给莫千澜看。 匣内衬有皂色锦布,里面收着一段色白、光润、无裂纹、长七寸的羚羊角。 程泰山合上盖,交给随莫千澜前来的随从,低声道:“李一贴说羚羊角镇惊定搐,于痫病大有益处,又说不要带一点黑,我找了好几年才买到,你拿去磨了吃,好歹多活几年。” “多谢,”莫千澜笑了笑,“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眼睛里亮出了精光,悄悄展露出一点凶恶的獠牙,不过转瞬即逝,没有让任何人察觉,立刻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 “我想在宽州办个贡士庄,”他思索道,“免学子后顾之忧。” 程泰山目光一亮:“这是好事!怎么个章程?你说,我来办。” 翌日,宽州节度使莫千澜有感邬瑾勤学之志,兴建贡士庄,以息养学,每次发解试,解元奖银三百两,解副奖银二百两,其余中举者奖银一百两。 此策一出,宽州好学之风一时无两,小小蒙学忽然间人满为患,爱上学的和不爱上学的都饱受困扰,先生也是苦不堪言——人太多,一到上课之时,蒙学中便“嗡嗡”作响,屡禁不止。 就连邬意眼见三百两银子送到家中,也备受激励,发愤图强了好一阵。 唯有邬瑾和程廷丝毫不受影响。 尤其是程廷,忙的脚不沾地,先是找到程家大姐,贱卖了自己一套翡翠十二月令童子,得了八十两银子——程家大姐若是去开当铺,必定能把地皮刮下来三分。 程廷再去找程家大哥,要把一个鎏金九连环卖他,说是古物,从莫府库房中得来的,程家大哥倒是不压价,爽快掏钱买了,然而扭头就告诉了程泰山。 程泰山担心程廷惹出事端,叫来两个亲随,让他们时时留意程廷动静。 程廷毫不知情,陆续卖了几样自己的心爱之物,连虎丘来的打跟斗小人都卖了,再加上自己几钱银子的积蓄,凑齐四百八十两,换成银票,在九月十九日,约了莫聆风当晚子时在莫家角门见面。 时辰一到,他悄悄至莫府角门,见莫聆风果然在那里等他,当即敞开袖袋,给她看里面的银票。 “咱们跑吧,”他对莫聆风耳语,“先走官道去济州,再从济州坐船南下,前往蜀中,等在蜀中玩够了,咱们再坐船南下,去湖州。” 莫聆风掏出薄薄的几张银票来,用心数了数,又塞回他的袖袋里。 程廷系好袖袋,拍拍胸脯:“我连邬瑾都没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