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圈起两只手在嘴边合拢,放声大喊:“聆风!” 他嗓音不同从前清脆响亮,反而宽厚低沉,在众人耳中响彻,却没能传到莫聆风耳中。 程廷当即把两只手招展起来:“聆风!聆风!狗!阿狗!” 邬瑾也扬起手来,举手投足间却很儒雅,目光殷殷,一派温和,石晴不免多抬头望了两眼。 片刻后,莫聆风终于听到他的叫喊,慢慢打马过来。 她满脸是汗,荞麦花折腰断脊,在马辔夹缝中碾成了扁平状,显然很受了一番折磨。 殷南跟着她,细致地扫过邬瑾等人,尤其在石家兄妹身上停留了许久,连石晴头上一根素银十二行桥梁钗都不放过。 她的目光一旦慢下来,就像刀子,慢吞吞割在他们身上,邬瑾没动,任凭她打量审视,程廷心眼过于宽阔,也不曾留意,而石家兄妹感觉这目光过利,禁不住垂下了头。 等到殷南确认没有危险,漠然地移开了眼睛,他们才恢复自在。 几人下了马,重又聚在一起。 “聆风,”程廷拍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等我们,刚才我大战王景蛤,你都错过了。” 刺目的太阳光让莫聆风皱起了眉:“王景蛤是谁?” 程廷兴奋道:“就是王……” 他一时想不起王景华的爹叫什么:“他爹是王知州。” “哦,”莫聆风点头,“我知道了,王运生的儿子。” 王知州的名讳,她说的很自然,像是和王知州一个辈分的人。 石远听她说话不似寻常闺秀,又看她脖颈上的赤金长命锁,略一思索,便知她是莫节度使的妹妹。 难怪对王知州大名毫不避讳,而且他听说莫节度去哪里都要带着她,抱在膝上,片刻不离身。 石远又见她满头乱纷纷,通身孩子气,并不如传闻中那样乖戾,唯有一双丹凤眼,开合间神光摄人,神韵非常。 他拉着妹妹恭敬有礼的问了好。 莫聆风颔首,目光从石远身上划过,落到石晴身上,扭头看看邬瑾,看看程廷,有了一瞬间的了然,又落回石晴身上。 她一瞬不瞬盯着石晴,盯的石晴都手足无措起来,惶然地想自己身上打扮,越想,越觉局促,面色也变得通红。 “莫、莫姑娘……” 莫聆风收回目光,忽然从头上拔下一对短簪——今日是她自己梳的头,怕绳子不牢,又在两个角髻上插了一对细短的金簪。 金簪顶是一朵莲花,平平无奇,然而花心镶嵌着一颗莲子米大小的南珠。 她将这一对金簪送到石晴跟前:“送你,见面礼。” 石晴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金簪倒是平常,可那两颗珠子光润晶莹,浑圆细腻,一看便是上好南珠。 她越发红了面孔,两手摆出了影子:“不、不、不,多谢莫姑娘好意——我不能收。” 石远亦没想到莫聆风会有此举动,大为震惊,也连连推辞。 莫聆风却直接将金簪塞进石晴手中,板着小脸,极具威严的喝了一声:“给你!拿着!” 两个石让她镇住,全都僵持在原地。 莫聆风又道:“我还想骑马,你们走不走?” 两个石瞠目结舌,只剩下摇头的份,石远又讷讷的告了辞。 程廷一番美意,此刻已经让莫聆风搅的稀碎,他在心中翻了个硕大白眼,翻身上马:“跑马跑马。” 莫聆风和邬瑾也骑马跟上。 等和石家兄妹离的远了,程廷才勒了缰绳,对着邬瑾挤眉弄眼:“石晴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识字明理,又能持家,和你同岁,模样也很不错,你觉得如何?” 邬瑾很严肃地道:“休要败坏石姑娘清誉。” 程廷“嘁”了一声:“聆风,你也觉得石晴不错吧,你还送她两根簪子!” “不是。”莫聆风随口回答,却没说缘由。 邬瑾不由看她一眼,心中隐隐猜到她送金簪的缘故。 石晴家穷。 家穷的人,哪怕把自己拾掇的再体面,也要露出马脚。 她身上所穿戴的,全都不相衬,却是她能戴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然而邬瑾心中又忍不住疑惑。 莫聆风究竟是因为石晴家贫,才送她金簪,免她饥苦,还是以此金簪,使得石晴和他不必受程廷的撮合? 亦或是——二者皆有? 在他猜测之际,程廷还在说石家。 石家空有一座大宅,内里已经是家徒四壁,穷的连年都险些过不下去,当了一套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