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邬母在院子里对着天光给珠行的人捡珍珠,邬意卖饼还未回。 邬瑾和母亲闲话两句,见日头还很不错,就进屋子去,把邬父从床上抱起来。 伴随着失去的两截腿,邬父还失去了满身的力气,原本健硕的躯壳萎缩下去,皮肉筋骨紧紧连在一起,分量只有一笼饼重。 分量虽不重,但是要将其收拾出模样来,却是费力。 邬瑾将邬父放在马桶上,等邬父撒好尿,他麻利地给邬父擦身体、穿衣裳、净面梳头,安置在铺了被褥的椅子上,最后连带着椅子一起搬到太阳底下。 如此大费周折,他出了一身汗,来不及擦洗,便取了文章,坐在父亲身边认真背诵。 等日头下去,他把邬父搬回屋子里,借着昏沉沉的光,陪在父亲身边读书。 邬意回来的时候,饼笼里只剩下几个糖饼,他卸下饼笼,先去厨房转了一圈,然后欢天喜地进来找邬瑾:“哥,今天有肉!” 邬母把杂面窝头和一盆肉汤端进来:“看把你馋的。”新船说 邬瑾放下书本,给邬父舀了汤和肉,拿上两个窝头,让他安安稳稳吃,自己舀了一碗菜汤慢慢吃。 等吃好了,他给邬父抱上床,一边盖被子一边道:“爹,等攒些钱,我就找木工打个小轮车,到时候我推着您出去转转。” 邬父伸出枯枝似的手,用力一捏邬瑾的手掌:“老大,我不用独轮车,你好好念你的书,等考出来,爹坐什么车没有?” 邬瑾点头:“是,我都知道。” “你比老二懂事,这个家,往后就要靠你了。”邬父浑浊的眼睛里骤迸出一丝亮光,清晰地刺进邬瑾心里。 邬瑾只是点头,心头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今天做的饼不多,不必他去裕花街叫卖,他便埋头苦读,把《大学》背的滚瓜烂熟。 邬意睡后,他才放下书本,铺开笔墨,写今天的日录。 “元章二十年三月二十一日,天朗气清,午后前往莫府送榆钱饼,见莫聆风天真烂漫,与弟同年,也未曾开蒙。 未时回家,背《大学》,读《中庸》,得父亲殷殷嘱咐,心中惶惶然,深恐天资愚钝,有负父母深恩厚望,片刻不敢懈怠。” 收起笔墨,他给邬意盖好被子,熄灭灯盏,辗转而眠。 与此同时,莫府却是烧灯续昼。 莫家兄妹赴宴而归,莫千澜饮酒过多,思绪昏沉,惶惶然不知深在何处,只觉得危机四伏,恨不能将莫聆风藏于腹中,永不示人,因此不敢让她回“长岁居”中去,只在书房里度日。 书房是个古旧而庄重之处,独座于莫府右侧,阔大幽深,花木零星,书架高七尺余,一架架延伸出去,书海茫茫,将莫家数百年尽收其中。 殷北和殷南这对孪生子闲坐门外,一个笑眯眯的吃喝,一个冷着脸大打哈欠,都不说话。 书房里,莫千澜坐在放置椅帔的太师椅中,穿一身靛蓝色襕衫,听莫聆风唱歌。 莫聆风喝了一碗甜果酒,脸和嘴唇都是红彤彤的,盘腿而坐,椅帔姹紫嫣红的围着她,让她越发显得幼小和白皙。 手指在埙上摆弄许久,她想到莫千澜头疼,便没再吹,只是口中轻轻哼着调子,声音清甜,长长的眼睛半阖着,身体摇来晃去。 莫千澜捏着山根,听完之后轻声道:“阿尨,再唱一遍。” “不唱。”莫聆风伸直了腿,从椅子上下来,像困倦了的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去了。” 莫千澜疑神疑鬼地害怕,因此吓唬她:“哥哥心口疼。” 果然,一听他心口疼,莫聆风立刻又爬上了椅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莫千澜伸长胳膊,把莫聆风捞进自己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哥哥唱给你听。” 他闭上眼睛,启口道:“今日莫千澜所唱这话本,乃是一段寒门子弟扶摇而上的格范,唤作《清风吹过紫云亭》,可正是一笔青墨过重山,春风得意马蹄急......” 屋外听得莫千澜低语喃喃,过后便是婉转不断的调子,虽是男子声,却也洋洋盈耳。 莫聆风阖眼睡去,睡的不沉,还分着神去听这一折离奇故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很有节奏拍着她的莫千澜忽然停了下来,竭力将她放置在一旁的椅子里,脑袋朝下,骤然摔了过去。 “哥哥!”莫聆风猛地清醒过来,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探头去看莫千澜,而莫千澜牙关紧闭,短暂痉挛过后,便陷入了昏迷。 殷南、殷北冲了进来,莫聆风蹲在地上,眼泪双流,死死拽住莫千澜的手,吼道:“叫大夫!叫赵伯伯来!” 一刻钟后,莫千澜醒来,面